夏纯看完文件，顺手递给苏牧。
“囔！”
“你看看。”
他只是浅扫了一眼，又开始专心下棋。
桌对面王林举棋不定、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像只被强钉在座位上的猴子。
“快点啊。”
“不知道下在哪里就认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苏牧一边说，一边弹着黑子，充当压力怪。
“别催别催！”王林不服气地说，“我还没落子，胜负难以论说！”
“问题是——”
看着空荡荡的棋盘，苏牧费解地问：“你的第一子都要想这么久吗？而且我们下的还不是围棋，是五子棋！”
“第一步落在哪里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
王林自有理由，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你黑子先行，我本就落于下风，更得考虑周全。”
“那我直接让你一子？”苏牧说。
高中时两人的棋力就已经不在一个层级，更不要说现在。就算不主动使用智慧序列，光靠被动的光环增益都足以碾压对方。
“嘿嘿。”
王林落子，得寸进尺，说：“干脆让我四子算了。”
“别介！”
苏牧落子，几乎没有思考，说：“干嘛不直接让你五子，你看不起五子吗？”
“五子赢了，那多没意思！我还是想装一下努力的。”
王林第二子又开始犯难，继续抓耳挠腮，开始动小心思，问：“文件内容你不仔细研究一下吗？弹劾耶，不是闹着玩的！”
他想让对方分心，万一麻痹大意，说不定自己浑水摸鱼。
“很严重吗？”
苏牧反问一句，摇摇头：“以前没有我的时候，这些人尚且奈何不了总督府，更何况是现在？执法厅里有不少世家关系户，他们会把昨晚的见闻汇报回去的。”
“也不一定吧，今时不同往日。”
王林压低声音：“我听老爸说，夏议员……”
他瞟了一眼夏家两姐妹。
“他想肃清东南，打击走私、整顿军备，东南各大世家有不少人和外面勾结。这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明皇面前限制总督府。”
“听说，他们想换个总督！”
“想推举华亭徐家。”
肃清东南？
苏牧原以为夏哲叔只是想借着案件，整顿一下混乱的江南执法厅，好家伙，原来他想直接看一票大的，整顿整个东南乱局！
他有些琢磨过味道来：“难怪让我去北边。”
“对啊！”
王林觉得奇怪，说：“非常时期，不是应该让你们坐镇江南吗？昨晚的乱子那么大，为什么还要去北海旅游？”
苏牧解释说：“我君王的身份，你知道，我知道，但这些世家还不知道。但他们迟早会察觉到不对劲，必须借着这个时间差，让反对者全部跳出来。”
“也对。”
王林点点头，忽然瞪大眼睛，说：“不对！你你你你……”
他吓得白子掉在棋盘上。
“你是君王？”
“啊？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知道呢！”苏牧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我上哪里知道啊！”王林叫喊着，“从来都没人和我说啊！”
苏牧问：“王叔他没说？”
“他说个鬼啊！我是继血种这么大的事，他都瞒着我，一直到进学院。”王林直摇头，“其他事就更不要可能说了！”
夏沫靠过来，补充一句：“王局也不一定知道，浮叔大概不会和他说。”
苏牧捡起掉落的白子，扔回去，说：“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
王林紧盯不放，目光呆滞傻愣愣的。忽然从眼底放出光，麻木地嘴角一点点咧开，看起来异常兴奋。
“你是君王？”
“对。”
“你是君王？”
“嗯。”
“你是君王？”
“……”
夏沫不理解，问：“他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
苏牧说：“只是没憋好屁。”
“你是君王的话，我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在学院泡妞就更加容易了！”王林握紧拳头，满脸潮红。
夏沫：“……”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伟大理想呢，苏牧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没憋好屁。
“你好没出息！”
夏纯挪挪屁股，一脸地嫌弃。
王林才不管那么多，他对未来充满期待，催促着：“快快，给我签个名，明年回学校后，我好骗……额不，是恋爱，正经恋爱！”
夏纯继续挪着身子。
“我和你说，x-Space学院的洋妞可带劲了！肤白貌美，胸大屁股翘！”
说着说着，他不争气地流下口水。
夏纯拉起柒，想和她换个位置。
“签名可以。”
苏牧一盆冷水浇下去：“泡妞你就别指望了，我的签名能要了你的命。”
“啊？”
王林不理解：“为什么啊！你不是诛神者吗？”
“我和x-Space的最高席有仇。”苏牧双手一摊，“可能是一位，也有可能是三位。”
“什么！”
王林吓得差点跳起来，说：“那你岂不是很危险？要不以后还是别出国了，就留在帝国吧！我也得收拾收拾，赶紧从北境逃回来。”
“说不定洋妞没泡到，小命先丢在国外。”
“瞧你小子这点出息！”苏牧叹口气，“除了泡妞就不会别的了？”
“当然不是！”
王林反驳着：“只是说，泡妞是我的特长。我每天都要看美女，美女使我快乐。”
“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
苏牧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我暂时没有危险，三位最高席是很强，但我也不是没有靠山。我的身后站着四位君王！”
他没有将党魁与老板她们算进去，【旧党】也好，【结社】也罢，即使是高级继血种也很少能接触到。
说了王林也不知道。
“倒是你，的确很危险，x-Space未必不会针对你。回头找个时间，我和王叔说说，让你去圣光·卡塞尔学院学习。”
王林听完，有些不舍得，他在学院已经有相中的洋妞。努力半个多学期，差一点就能追上，要不是这该死的假期，早打完全垒了！
“那……卡塞尔的妹子得劲吗？”
夏沫：“……”
“得劲，得劲！继血种哪有不漂亮的？”苏牧连哄带骗。
学院确实有不少好看的美女，但是能不能拿下，就看他自己水平了。美女们的眼光向来比较高，更何况是继血种美女。
老王家肯定是想娶一位蓝血回家，以防序列血统稀释，整个江南行省无不以夏家为戒。
“说的也是哈！”
王林顿时对即将到来的新学校，充满无限的期待，重新拿起一颗白子落下棋盘。
“唉哟——”
他喊着：“下歪了。”
“落子无悔！”
苏牧立即跟上一子，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完成绝杀。
“又输了。”
王林还是不服，说：“再来，再来！”
“不来了，开始干活。”
苏牧松开左手，黑子一颗颗落进棋盒，他将目光转到一旁吃瓜的柒身上。
……
……
“明人不说暗话。”
“机会我只会给你一次，不想说的话也行，我有一位精通精神序列的学姐。”
“蓝血A+，君王统嗣。”
“你明白吗？”
柒点点头，说：“明白。如果不想说实话，我就不会等你来。”
“好。”
苏牧点燃黄金瞳，智慧序列与精神序列同时调用，两条锁链将囚徒牢牢锁死。
“一点小手段，不介意吧。”
柒如实回答：“介意，但没用。我能感觉到，毕竟我也是。”
“呵。”
苏牧说：“你很聪明。”
“第一个问题，刚才问的那个，药剂的来源。”夏沫开始提问。
柒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北境大陆，一个特殊教团。名为——”
“夜悼诗班！”
她开口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
苏牧开口：“朝鹤那场内乱，就是他们的阴谋。”
“那就好，不用再去解释。”
柒从夜悼诗班开始往下讲：“这是一个特殊的组织，类似于宗教，但又不完全是宗教。内部信仰一位名为「大夜空相」的神明。”
“你不信仰吗？”夏沫问。
“我说我信仰，他们说我不信仰。我说我就是信仰，他们非说我不信仰！”柒回答说，“因为我感知到不到这位神明的存在，感知不到就无法进入核心。”
夏沫转头，苏牧点点头。
“继续。”
“好，我想想。”
柒整理的一下思路，说：“既然你们在朝鹤与他们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们的手段。夜悼诗班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发展宗教信徒。”
“他们会派出‘神官’，根据不同国家的文化，创造适合本土的教派，再用这个本土化教派进行洗脑与传播。”
夏沫问：“开云有这样的本土教派吗？”
“当然有！”
柒说：“教派名为【慈恩救世会】，我就是这个教派中的骨干。这是一个以治病救人为纽带的教派，信徒主要是没钱治病的穷苦民众。”
治病救人？
苏牧立即联想到那两个孩子的母亲，问：“真的救人，还是假的救人？”
“既是真，也是假。”
柒一点点拆解着说：“治病是真的，但任何事都有它的价码。治病的价码则是，透支剩余的生命，可以理解为一次性支取。”
“说句你们可能不认同的话，我不认为这是坏事。”
“但凡需要用这类药的信徒，无一不是走到穷途末路。用了药他们还能苟活一段时间，不用药用不了三两天就得死。”
“正是凭借这种特殊药剂，【慈恩救世会】在开云发展出许多忠实信徒。他们大多聚集在中西部贫困地区，所以你们感知不到。”
贫困。
夏沫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她知道这种组织就像丐帮。如果人人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又有谁喜欢在路边乞讨呢？
“那【兴合会】呢？”
她接着问：“据我所知，这个黑帮才是你常在的组织。”
“你居然不生气？”
柒表现得很惊讶，说：“我以为你会骂两句，至少说两句官话，表现一下自己的悲悯。”
“我没你想的那么虚伪。”
夏沫目光平静，说：“尽管我很少离开总督府，但这不代表我不知道贫困地区的情况，我不是金鸟笼中无知燕雀。”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变呢？”柒又问。
“总督府是江南行省的总督府，夏家的权力管不到其他行省。”夏沫语气微冷，“我们上缴的每一分钱，都不会落在这些民众身上。”
苏牧皱眉：“这么严重吗？”
他没去过中西部地区，以为再穷也不会穷过曾经的自己。
“严重。”
夏沫转过身，目光变得柔和，说：“帝国虽然面积很大，但平原并不多，占比不到一成。大部分地区都是丘陵山地、高原瘴林，这一点在中西部地区尤为明显。”
“就拿我们邻省来举例，他们那里号称七山二水一分田。”
“江南行省是帝国最富裕的区域，没有之一。”
“中西部地区有许多曾经的你，但他们没有你的幸运，遇不到自己的浮宁宁。”
“帝国的困难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苏牧深一口气，目光看见忧愁的王林。这个满脑子只有泡妞的家伙，此刻也被外省的情况震惊到。
“明皇就一点都不管？”他问。
“管？”
“怎么管？”
夏沫摇着头，说：“皇室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皇室，当今明皇只是一位君王统嗣，他连爷爷都不能百分百保证打赢，更别谈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世家了。”
“如果不是几千年的文化惯性，这个满目疮痍的帝国早就解体了。”
原来是这样吗？
苏牧深深叹了口气。
“好啦！”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难过！”
夏沫贴了上来，安慰说：“虽然国事艰难，但也在一点点改变嘛！战争年代我们都挺过来了，好日子还在后面。”
“你知道爷爷去白玉京干嘛了吗？”
苏牧摇摇头。
“他老人家去找明皇谈判了，他要节制整个东南地区！”
夏沫满脸骄傲，说：“然后拉拢其余进步世家，大家一起参与到未来的发展中。所有妄图对抗潮流的顽固世家，总督府会把他们一个个敲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有你在，有我在，帝国就不用再担心列强战争，自然也就不会再迁就那些不愿意改变的余孽世家！”
她拉起苏牧的手，说：“还有一件事，国家需要你！”
“什么事？”
“拉投资！”
“什么？投资，我？”
苏牧指着自己的鼻子，他不理解，自己浑身上下加一起，也就一亿多开云币，最多也就办几个工厂吧？
“对啊！”
夏沫期待地搓搓手，说：“我知道你穷，但是旧党列席可都是大大的有钱！搞一点回来？”
“嘶——”
苏牧一寻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对啊！”
他一拍大腿，说：“你不说我都忘了，绮华大沙漠的那些石油、能源矿。‘阿波菲斯’是我杀的，不能白让旧党列席捡便宜啊！”
“我记得拿的最多的好像是……卡佩家族？”
“就从赫菈·卡佩开始！”
“嘿嘿嘿——”
夏沫鸡贼地笑着，不停地点着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万里之外，北境大陆。
正在做实验的赫菈突然打个冷颤。
“怎么了？”
“累了吗？”
“去休息会吧！”
她身后的白大褂转过身，实验室的冷白灯光打在脸上，居然是本该被关在圣光·卡塞尔学院的顾离。
……
……
ps：写后半部分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慌的，生怕一不小心又没了。
好消息是，我的作家等级终于调回到四级，之前封禁的时候给我降成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