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你都不看新闻的吗？乡镇企业走下坡路了，南方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倒闭潮。镇上这个缫丝厂叫得震天响，但你生产出来的东西，能跟江南那些集团化规模化的缫丝厂比？人家那儿可是丝绸之乡！假如两三年后，缫丝厂干不下去了，咱们辛苦种的桑树怎么办？还不是挖掉扔了！你指望镇上赔你钱啊？”
事实上，韩东说的这些，都是上一世发生过的现实。三年之后缫丝厂倒闭，农户种的桑树全部都刨掉了，绝对的劳民伤财。
韩宝城和赵慧兰对视了一眼。
“臭小子，净在这吓唬人，人家上面的领导没你看得远？如果缫丝厂干不长，为什么还要敲锣打鼓抢着上呢？”韩宝城直眉瞪眼。
父亲这一代人，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过来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盲目相信‘上面’。
“领导不是万能的啊，如果他们真能看那么远，为什么那么多乡镇企业倒闭了呢？对于未来，你得有自己的判断，不能什么都指望‘上面’，真出了问题，可没人帮你兜底。”
韩宝城被噎得半晌没说出来话。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赵慧兰开始正视儿子的看法了。
她觉得，儿子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抛弃种桑养蚕的想法，栽银杏树！”韩东斩钉截铁地，“银杏全身都是宝，果实能入药，叶子能提取黄酮素，且树形优美，以后还可能作为城市的绿化树种，风靡全世界。别忘了，这可是恐龙时代的植物，全世界只有咱们国家有。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什么时候都错不了！”
“栽银杏树好几年才能结果，这中间咱们喝西北风啊？”韩宝城闷声道。
“这么些年没栽银杏树，咱家喝西北风了吗？”韩东笑道：“现在城市发展日新月异，我这么说吧老爸，您随便组织村里一些泥瓦工，拉到申海去跑工地搞装修，保管不比咱村首富赚得少。”
事实上，石楼村人发家致富，真的是靠到申海搞装修干出来的。都说80年代看广东，90年代看浦东，随着浦东开发政策出台，申海市延绵30年的疯狂建设浪潮便拉开了帷幕。这几年房价疯涨，正是方兴未艾的好时机，堪称遍地黄金。只是村里现在还没有人起头，大家都找不着头绪。
只要有一家率先出去，且赚着钱了，随后就会以点带面，最后把全村的人带出去。
韩东希望父亲能成为最早走出村子，到大城市打天下的那一批人。时机很重要，发财更是赶早不赶晚。事实上，石楼村最先出去搞装修的人，的确占了先机，最早富了起来。
韩东自己能赚钱，并不指望成为富二代。只是单纯为了满足父亲事业成功的野望。毕竟这么多年，父亲活得很憋屈，也觉得对不起母亲。
如果能帮助父亲事业有成，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家里的地都栽上银杏树，自己出去打工？”韩宝城皱了皱眉。
农民对土地有一种天然的依赖，冒然放弃土地去城市讨生活，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不仅把家里的地全都种上，村集体不是还有一些自留地吗？最好租下来，时间长一点，租个20年，全部栽上银杏树！”
“你疯了？我到哪去弄钱租那么多地？”韩宝城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这样吧，反正也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先别急着做决定。我预感这次干红椒会大幅度涨价，如果到时候发现我是对的，您就听我的，行不行？”
“辣椒会涨价？不是已经跌了吗？”赵慧兰疑惑道。
“跌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大概率会疯涨，很可能涨到15块以上！”韩东把陈述给父亲的理由，又跟母亲说了一遍。
“15块以上？”韩宝城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疯了疯了，能涨到8块就烧高香了！”
“如果涨到15块以上了呢？”韩东笑了笑。
“那就都听你的。”韩宝城摊了摊手，“真涨到15块以上，那你就是半仙儿了。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得嘞，”韩东打了个响指，“说话算话啊。”
“男人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见父子俩一本正经地打赌，赵慧兰莞尔一笑。
当天夜里，一家三口都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早上，韩东就爬起来，骑车赶到了县，把存折上的余额全部取了出来。
一共41万8000元，就装在普通的编织袋中，悠哉游哉地运了回来。没人能想得到，那个脏兮兮的袋子里，装着几十万巨款。
大旺二旺早早就在农贸市场等待了。
见到韩东，兄弟俩激动地直搓手。
带着他们俩，在市场内走了一圈，告诉所有的二手贩子，他们以高于市场价两毛的价格收辣椒，多多益善。
韩东知道如果去乡下直接从农户手里收，成本更低，利润更大，但他没那么多时间。他只有两天假期，返校之后，就要报高考志愿了。这个可不能错过。
直接从二手贩子手里收，可能会贵一些，但速度百分百有保障。而且他们眼光毒，质量差一点的辣椒，从他们那儿就被淘汰掉了。
和二手贩子们打好招呼后，一行三人就回到了租好的仓库，先把租金付给老板，然后就开秤收货了。
最近几天干红椒行情非常不景气，每天都要往下跌个几毛，着实搞得人心惶惶。有些囤了货的二手贩子更是心急如焚，生怕最后砸手里。
突然来了个老板，说要以高于市场价两毛的价格扫货，顿时引起市场一阵骚动。
无论什么市场都是一个德性，涨的时候疯狂买，跌的时候疯狂抛。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无可厚非。
有个二手贩子试探性地抛了500斤给他，发现这年纪轻轻的小老板毫不含糊，计秤公平，给钱利索。当日市场价4块3毛，他卖了4块5毛。
消息传了出去，整个干红椒市场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