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力愣住了,甄文也愣住了,甄大力没想到自己一时激动居然把这事给说出来了,而甄文愣住时候因为他惊恐,害怕,甄文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大力,你说话呀,大力……”甄老太可怜巴巴地扯动着甄大力的衣袖,刚才她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甄大力说,老三为了自己的前途,偷用了救老四的钱,这句话不难理解,但是……她不敢相信。
甄大力一把搡开甄老三,转头看向甄老太,叹息道:“娘,那钱,根本没用来救老四,他用来……”
“娘!”甄文闻言大叫一声,道,“娘你莫要听他瞎说,娘,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去说,咱们回家去说!”他说着便上前把甄老头和甄老太往家的方向推。
甄建见状暗自冷笑,他知道,甄老三怕了,他花钱买功名的事若被外人知晓,他这个官也别想当下去了,而且还会获罪进大牢,出狱之后也是夺去浑身功名,终生不可再考,所以他才竭力把爹娘朝家里推,有什么矛盾,自家人关上门慢慢吵。
甄大力也不阻拦,和甄建驾着马车跟在后方,此刻甄大力心中也有点『乱』,有点后悔,他不想把这事给捅出来的,但是,他这次实在出离愤怒了,一时脑子发热就说了出来,爹娘只怕又要伤心难过了。
“小建。”甄大力忽然转头望着旁边也在驾车的甄建,问道,“爹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甄建摇头,一本正经道,“爹做的很对,做错的是他,为了功名利禄,不顾自己兄弟的『性』命,这样的人,也配做官吗,就算是做官了,也是赃官,昏官,贪官,绝对不是个好官。”
甄大力没有说话,他在担心,母亲的眼睛刚治好,要是因为这事再把眼睛给弄坏了,那可怎么办。
一路回到家,众村民们也跟了过来,甄老三赶鸭似地驱赶众人,大家都怕他,毕竟他穿着官服呢,于是尽都郁闷散去,许多人都抱怨起来:“这甄老三刚当上官就翻脸不认人了,瞧他刚才赶咱们时候那凶样。”
“就是,什么东西啊,呸!”
“平时装的人模狗样,没想到一当上官立马就变了……”
甄老三想要把甄大力和甄建关在门外,然而甄老太和甄老头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么做,让甄大力和甄建进了屋。
甄老头和甄老太往八仙桌的上席一坐,然后甄老头道:“大力,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说漏嘴了,甄大力也不想隐瞒了,道:“爹,娘,当初咱们去京城给老三送了一万贯的银票,他并没有用来救老四,而是送给了考官,替自己买了前途,所以老四被斩了,老三也中了贡士。”
甄老头闻言双眼一眯,望向甄老三,目光凶狠至极,甄老太也难以置信地望向甄老三,语带哭腔问道:“三,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爹,娘,你们不要听二哥瞎说。”甄老三虽然心中慌『乱』不已,但还是竭力地扯谎为自己开脱,“功名是我自己考上的,至于没能救得了老四,是因为刑部的大官实在太忙了,等到他准备去救老四的时候,已经晚了,真的不怪我,我怎么可能不救老四呢,他可是我亲弟弟啊。”
“你还撒谎!”甄大力怒瞪着他,冷喝道,“既然那个刑部大人没能救到人,你让他把一万贯还回来啊!”
“这怎么可能要得回来!”甄老三道,“人家可是大官,我去跟他要钱?不要命了吗?”
甄建这时缓缓道:“我虽然没当过官,但我也认识当官的人,在官场上,拿钱不办事是大忌,容易被人拆台,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没人愿意冒这个险,你去跟他要,他定会还给你的。”
“我不去!”甄文怒叫,“就算他肯还给我,将来也会暗中打压报复我!”
“装得还挺像。”甄建咧嘴一笑,问道,“你那一万贯是送给了刑部的哪位大人?”
甄老三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挑眉道:“自然是刑部尚书柳大人了。”
甄建冷笑道:“据我所知,刑部尚书姓周,全名周泰,吏部尚书才姓柳,而且吏部尚书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
甄老三震惊地望着甄建,他搞不明白,甄建怎么会对朝中大官如此熟悉的,按理说不应该啊,甄建只不过是个酒楼掌柜而已,怎么可能涉足朝廷官员的圈子。
只听甄建又道:“四叔的处斩书是刑部尚书审批的,你说刑部尚书没空救四叔,那为何却有空审批他的处斩书,还定下了处斩日期。”
甄老三顿时面如土『色』,无言以对,倘若没有甄建在,以他的能力,忽悠三个文盲绰绰有余,毕竟他们对官场上那些事一窍不通,很好糊弄,但他万万没想到,甄建居然连官场上的事情也是门清。
甄老太双唇直颤,双眼含泪,颤声道:“老三,你老实说,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甄老三默不作言,任甄老太如何询问,他都不回答,这已经是默认了,甄老太的心碎了一地,身子轻晃,就要摔倒,还好甄老头一把扶住了他。
甄大力也上前急问:“娘,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甄老太看起来有点虚弱,双目无神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这是个孽子,孽子呀……”两行眼泪奔涌而出。
“孽子!”甄老头猛一拍桌,倏然站起,瞪眼大喝,“我打死你!”他说罢转头四顾,看到身后供桌上的一口陶土香炉,随手『操』起,猛然向甄老三掷去,香炉未到,香灰已经飞洒得到处都是,甄老三本能地抬手挡住头,甄建拉着甄大力往后退。
“啪啦”一声响,整个堂屋香灰弥漫,好似下雾,什么都看不见,甄建用衣服捂住口鼻,不断用手在面前扇来扇去。
很快,香灰渐散,只见甄老三瘫坐在地,头上似乎有血流下,但因为满头都是香灰,香灰有止血作用,所以鲜血并不是很多。
“你这个孽子!”甄老头怒指甄老三,双眼瞪得好似铜铃,伸出右手,颤抖地指着甄老三,咬牙切齿道,“我让你读书,学道理,不仅仅是要你考功名,未成龙,先成人,你连人都不配做,你还指望成龙!”
甄老头虽然有心想让甄老三光耀门楣,但那是高级要求,基础要求是首先要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君子,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做到这一点,老四已经让他失望了,主要是甄老太太过宠溺老四,所以没教好,但他对老三寄予了很厚的希望,他也一直认为老三不会让自己失望,但万万没想到,老三居然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他现在真的很想一刀捅死老三。
“我打死你!”甄老头抽过身旁的一条板凳,举在手中就向老三走去,他要大义灭亲。
甄大力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拦住甄老头,急道:“爹,不可,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呵呵呵呵……”甄老三忽然呵呵呵地冷笑起来,甄大力和甄老头都愣住了,这家伙居然还敢笑。
只见甄老三踉跄起身,用怨毒的眼神望向甄大力,道:“二哥,现在来装好人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甄老太闻言哭泣大叫:“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成这样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甄老三抬手『摸』了『摸』头部的伤口,发现满手都是血,他咧嘴一笑,配上满脸的香灰,显得格外狰狞,“甄大力,你真的很阴险,把我害成了这样,现在还假惺惺地劝阻救我,拿我当猴耍吗?”
“混账!”甄老头见他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怨恨起了甄大力,简直是死不悔改,不禁怒火直冲天灵盖,一把推开甄大力,一板凳就往甄老三身上砸落。
甄大力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赶忙又上前,用双臂硬生生地挡住了板凳,没有像电视剧里板凳折断的场面,而是甄大力直接被打得惨叫一声倒地,那一下实在太重了,估计打在甄老三身上,甄老三真的有可能会翘辫子。
甄老头愣住了,甄建和甄老太赶忙上前扶甄大力,甄大力咬牙强忍痛楚,在他们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大力!你这是做什么呀!”甄老头愤怒咆哮。
甄大力满头都是汗,汗水冲开脸上的香灰,形成了一条条沟壑,他缓缓道:“爹,你若是打死了他,要吃官司的。”
这时,被他们关进了房间里的甄怀仁跑了出来,满面泪水地抱住甄老三,哇哇一顿哭,嘴里还说着什么,好像是说什么:“别打我爹”。
甄老头鼻间长呼了一口气,瞪视甄老三,冷声道:“要不是大力拦着,我今天定要打死你!”
甄老三惨然一笑,走到大门前,拉开门闩,冷冷道:“要打就趁现在,以后你再也没机会了。”
“你!”甄老头闻言气得不行,刚想上前,但甄怀仁挡在了他面前。
甄老太没想到甄老三居然如此不懂事,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居然毫无悔意,还想离家出走,她伤心无比道:“你走吧,走了便再也别回来了,我和你爹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
“滚!”甄老头瞪眼怒吼。
“你们父子给我等着!”甄老三朝甄建投去了一个怨毒的眼神,拉着甄怀仁,打开门就走,路过的空气中留下了些许弥漫的香灰。
“孽子!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孽子啊!家门不幸啊!”甄老头愤怒而又悲哀的叫声从家里传来,周旁的邻居纷纷闻声过来,尽都窃窃私语地猜想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