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有点落寞,仰头望天,轻轻叹道:“唉,孤其实早料到了,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又岂是那么容易治的。”
他感叹之后,又望向甄建,道:“太医院说孤活不过四十岁,这是真的吗?”
甄建闻言微微蹙眉,这个问题有点刁钻啊,让自己怎么回答,还好他机智,想了想后,避重就轻道:“殿下莫要庸人自扰,这消渴症,并不会致人死命。”他说的是实话,糖『尿』病本身不会致命,可怕的是并发症而已。
“当真?”太子闻言惊喜地望着他。
甄建感觉压力有点大,索『性』也豁出去了,便道,“自然当真,不过消渴症会让人的身体变得虚弱,若是身体变弱了,其他病魔便会入侵,所以殿下若想活得长久,以后就得多运动,跑步,打拳什么的,反正要增强体魄,还有就是,少吃米饭和面食,任何有甜味的东西都不能吃。”
一旁的祁王闻言惊问:“不让吃米饭,也不让吃面?那吃什么?”毕竟米饭和面食是他们这里的两大主食。
甄建道:“少吃而已,不是不吃,另外,可以多吃一些梅干,石榴,枸杞,桂皮,马齿苋菜……这些东西最好每日都吃。”
“好。”太子闻言点头,感激道,“孤记下了,多谢。”
甄建拱手道:“没能帮到太子殿下,抱歉的很。”
“你已经帮了孤很多了。”太子殿下长叹一声,缓缓坐下,道,“甄掌柜你就莫要这么拘谨了,坐下喝茶吧,今日这里没有太子,没有祁王,咱们平辈论交。”
“多谢。”甄建缓缓坐下。
祁王和盖桐没想到甄建对太子的病也束手无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有点冷场,甄建不太喜欢冷场,随口问道:“殿下患这消渴症多久了?”
“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太子叹息道,“太医们说是从胎里带来的,不过到了七岁时才发作。”
甄建闻言蹙眉沉『吟』道:“那也就是说,皇上或者尊母,患有消渴症?”
“没有。”太子摇头道,“父皇和母后都没有消渴症。”
甄建这下倒有点接不下话了,按理说,自娘胎里带来的糖『尿』病,一般都是遗传。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那皇上或者皇后是否嗜甜?”
祁王道:“母后在世的时候,喜吃甜食。”
甄建闻言立刻恍然,找出病因了,肯定是皇后怀孕的时候,吃了很多的甜食,导致血糖升高,血糖升高会有一系列的不良反应,估计及时发现了,然后血糖降了回来,但体内的婴儿太过虚弱,受了影响,一出生便是高血糖体质,当婴儿长大后,开始摄入米面中的淀粉,就会导致血糖攀升,最后发展为糖『尿』病。
当然,甄建不可能把这些告诉他,免得他对自己的母亲产生怨念,就算不会怨恨,心中也会不痛快,还是不要给他添烦恼了。
接下来的聊天,太子也不过是强装淡定,他看似不在意,其实心中很失落,当初他听说甄建止住了皇帝的头疾,感觉甄建应该是医道圣手,或许有可能治好自己的病,没想到甄建也是束手无策,人就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聊了一会儿,太子便借故离去了,祁王和盖桐想在这里多玩一会儿,就没走,待太子走后,祁王忽然问道:“甄建,皇兄的病真的治不好吗?”
甄建点了点头,满面凝重地点头:“是的,治不好。”即便是在科技极其发达的未来世界,这个病也是无法治愈的。
祁王和盖桐顿时沉默了,他们非常信任甄建,因为甄建从来都没让他们失望过,甄建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祁王沉默许久,不禁低头黯然嘟哝:“皇兄真可怜……”
甄建望着祁王,心中暗忖:“心真大,摔一跤把自己从神童摔成了这样,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盖桐强笑一声,道:“方才甄建不是说了嘛,太医们那是吓唬太子呢,只要太子按照甄建所说的去做,应该没事的。”
甄建淡笑点头,其实心中在暗叹,他所说的那些方法,确实对糖『尿』病有点用,但也是杯水车薪,太子想要活过四十岁,很难,按照他的估计,估计连三十岁都撑不到。
一念至此,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太子死了,那岂不是要重立太子?他赶忙问道:“祁王殿下,你还有多少兄弟?”
祁王闻言不禁疑『惑』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甄建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
祁王没回答,倒是盖桐抢先答道:“皇上只有三个皇子,太子,祁王,还有卫王。”
“只有三个?”甄建眯了眯眼,问道,“卫王今年多大了?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盖桐还以为他是担心卫王也会有消渴症这样的『毛』病,便道:“卫王今年十六岁,听闻他身体很好。”
甄建闻言心中暗道:“若是太子出了问题,那么皇位应该是由这卫王来继承了,我要不要让祁王帮我引荐一下,见一见这卫王呢……”
这时,祁王忽然很不开心地蹙眉道:“不要提楚渭,我讨厌他!”
甄建闻言一愣,知道他口中的楚渭应该就是卫王,不禁好奇问道:“你为何讨厌他?”
“他就喜欢欺负我!”祁王气哼哼道,“上个月,他非要说小青见到他没有问候,把小青的牙都给打掉了。”
“小青是谁?”
“是我的宫女。”祁王道,“他就是知道小青是我的人,有意为难小青的……”
甄建闻言一阵无语,祁王为人仗义,若是自己的宫女被欺负了,肯定会很生气,然而这只是卫王欺负他的一个小片段而已。
甄建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卫王很顽劣,而且『性』格有点问题,立刻便打消了见卫王的打算,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瞧得上他这么一个小掌柜,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祁王和盖桐这样好相处的,即便是看似儒雅的太子,当得知自己无法治他的病后,敷衍地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以后恐怕也不会再跟他联系,因为他们的心中压根就没把甄建当回事。
三人又聊了片刻,曾嶙忽然走进了后院,边向他们走来边行礼:“甄建,祁王殿下,盖公子。”
“曾先生,快来坐。”甄建赶忙起身,把之前太子坐的小板凳拿到了跟前。
曾嶙坐下后,甄建感觉他神『色』不对,便问道:“曾先生似乎有事?”
“额……是有点事。”曾嶙吞吞吐吐,目光游离。
甄建淡笑道:“都是自己人,说吧,什么事?”
曾嶙犹豫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封请帖递了过来,道:“甄掌柜,宰相秦桓给我发了个请帖。”
甄建伸手接过请帖,放在桌上翻开,这样盖桐和祁王也都能看到。
这是一个寿宴请帖,七日后,是秦桓的寿辰,邀请曾嶙去他府上参加寿宴。
“你说……我去还是不去?”曾嶙望向甄建。
甄建闻言笑道:“这秦桓好像是很大的官吧,既然他邀请你,那是好事啊。”
曾嶙皱眉摇头道:“这秦桓名声很不好,说实话,我不想去。”
盖桐却道:“你最好还是去吧,秦桓这个人,心胸不大,他给你发了贴,你若是不去,就算以后你在朝中做官,只怕他也会处处给你穿小鞋。”
“这个我也想到了。”曾嶙满面苦恼道,“我正是因为不知如何选择,所以才想来找甄建给我出出主意。”
甄建五指轻敲桌面,缓缓道:“他是想招揽你呢,你想不想入他麾下?”
“不想。”曾嶙瞪眼冷哼道,“我要做官,也是做大楚的官!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福,我不要做那老匹夫的狗!”
祁王闻言讶问:“秦桓很坏吗?”
甄建其实心中也有此问,只不过他不方便问出来,祁王则没有这么多估计。
只听曾嶙冷冷道:“你知道襄阳城中的百姓是如何咒骂秦桓的吗?”
三人纷纷摇头。
曾嶙道:“襄阳的百姓都骂秦桓是没皮狗。”
甄建讶问:“为何这样骂他?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曾嶙道:“襄樊是大楚的军事重地,屹立多年不倒,是因秦渊大将军祖孙三辈誓死守护,但其中所经历的艰险,朝中根本无人知晓,前些年,匈奴人攻打襄樊,秦渊大将军发急报向朝廷求粮草,秦桓推说朝中无粮草,只给了一千石粮草,据说,粮草早就被他给贪墨了,那一战,打得十分惨烈,匈奴人围城三月久亦,城中将士饿死无数,连树根树皮全都吃得干干净净,秦渊将军要把他的照夜白给杀了分给麾下吃,麾下将士们跪地哭求,还有人把照夜白给藏了起来,全城军民奋勇抗敌,才击退了敌军,保住了襄樊,而在襄樊激战的时候,秦桓和文武百官在京城里歌舞升平,秦将军数次发急报请求朝廷发援兵救援,这秦桓在朝堂上如何说,他说秦将军乃大楚柱石,有他在,匈奴人破不了襄樊,让皇帝安心,从始至终,朝廷未发一兵一卒……”
甄建闻言不禁皱眉,一国宰相如此贪污腐败昏聩,这简直太可怕了。
祁王听罢愤怒地一拳捶在桌上,咬牙切齿骂道:“这没皮狗,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简直岂有此理,我要奏报父皇,撤了他的职!”
盖桐闻言一惊,赶忙道:“殿下莫要胡来,万万不可!”
祁王怒道:“为何不可!他这样的『奸』臣,杀了他都不过分!”
盖桐道:“殿下不问朝中之事,可能有所不知,这秦桓是皇上最信任的宠臣,他曾是皇上的授业恩师,也是他力排众议,扶持皇上登上的皇位,殿下你虽贵为皇子,但你对政事一窍不通,忽然上奏弹劾秦桓,皇上首先不会答允,而且还会不喜,甚至还会问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消息,到时候只怕会害了曾嶙,估计连甄建都要被牵连。”
“可……可是……”祁王闻言又气又急,不知道说什么了。
甄建这时发话了:“盖桐说得对,祁王殿下你千万别『乱』来,皇上虽然是你的父皇,但在国家大事上,他不会听你的,毕竟在他眼中,你只是个小孩子。”
祁王闻言颇感委屈,但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满面郁闷道:“好,我不能害甄建,我不去跟父皇说。”
甄建笑了笑,转头面向曾嶙,缓缓道:“曾嶙,这次秦桓寿宴,我觉得你应该去。”
曾嶙刚想说话,甄建抬手止住他,道:“既然你有一颗忠贞报国之心,就应当学会忍辱负重,你才三十岁,还有大把的时光。”
曾嶙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忍辱负重的。”
甄建的意思很简单,司马懿知道吧,他熬死了所有对手,曾嶙就算再怎么不济,只要蛰伏在秦桓的党羽中,隐忍不发,静待时机,熬也能把秦桓那老东西给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