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平坐在石屋的墙角处,喝了个酩酊大醉。
穆长风与方芷莨,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坐在石椅上,都满含关切担忧之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师哥,设局成功,坏人得了应有的惩罚,你怎么不高兴呢?”穆长风轻轻问道。
“我高兴,谁说我不高兴,我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乐极生悲。”周念平笑嘻嘻地答道,将酒葫芦凑到唇边,手剧烈一抖,一口酒大半撒在了衣襟之上。
“悲你个头,用词不当,脑子发蒙。”方芷莨有些哭笑不得,打来清水,浸湿了手帕,亲自为周念平擦去脸上的酒水。
周念平被冷水一激,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许多,道:“此番我设局,师姐帮忙完善,长风一旁辅助,就算有十个赵行义也别想逃脱,那个杀千刀的混蛋,我早想要他小命。”
穆长风摇头道:“我可没辅助你,一点功劳都没有。”
“师弟此言差矣,”周念平重重打了个嗝,一口酒气喷在穆长风的脸上,“师弟大度,不计较我的所作所为,才能让我安心设局。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一拳捶在我的鼻子上了。”
“要捶也是捶眼睛。”方芷莨笑着道:“把你小子捶成个乌眼儿青。”
周念平嘻嘻一乐,道:“赵行义也算是个颇有头脑的家伙,那位老人家更是个正直的人,我本来已经无计可施了,‘啪嗒’一声,掉出个白瓷瓶,赵行义百口莫辩。师姐当初只是建议我将毒药换成曼陀罗粉,你没说过瓷瓶的事儿啊,从哪儿弄得瓶子啊?”
方芷莨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两个白纸瓶,轻轻一晃,两个白纸瓶变成了一模一样的白瓷瓶,道:“比制作纸魅容易多了。”
穆长风道:“师姐暗中遥控纸魅将瓶子放在赵行义的袖中?”
方芷莨道:“周师弟是玉龙阁弟子中的翘楚,修为高深,赵行义一定心存忌惮。我料到他误以为纸魅是周师弟的时候,定会用曼陀罗粉将人迷晕,就在他手一扬的时候,纸魅得我指令,将瓷瓶扔进他的袖中。”
周念平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的计划?”
方芷莨故意气他:“就不告诉你。”
周念平啧啧两声,道:“最妙的是你画在瓶子上的图案,‘日照竹林’、‘风吹竹叶’,亏你想得出来。虽然断袖之癖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但是百桥镇的老少爷们都很保守传统,对这种事儿嗤之以鼻,看到一个大男子暗中藏着这种东西,都恶心的够呛,根本不愿再听赵行义废话。”
穆长风道:“师哥认为断袖之癖算不得什么事儿?”
“算个啥事啊?”周念平道:“男人喜欢女子,还是喜欢男子,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只是厌恶赵行义对你没诚心,一边打你的主意,一边听赵琦的话害你。”
穆长风浑身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我是很厌恶这种事的。”
“你太保守传统,男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喜欢女人,在我看来就没什么了不起,真心相待就行呗。”周念平一拍穆长风头,道:“你呀,老古董,思想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方芷莨道:“周师弟,你跟我说实话,你厌恶赵行义,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不仅仅是为了维护我和你师弟吧?”
穆长风也有这种怀疑,一直不好意思问,见周念平神色一僵,便知自己怀疑的没有错。
“我娘服毒自尽,赵行义的太师父曾推波助澜。”周念平目中含泪,道:“当年我爹受伤昏迷,师伯母将青石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林莹离开他,我爹大受刺激,行事越发反常,双子门的跳梁小丑,摆明了是要在玉龙阁挑事。”
方芷莨道:“我知道这事,你一直怀疑是赵琦的父亲暗中捣鬼?”
周念平道:“师姐好好想想,师伯母是什么人,和妖族无关的事情,她不屑看更不屑管,若不是她师父授意,师伯母干嘛将青石刀架在我爹的脖子上逼迫林莹?而且我能猜到,她师父一定花言巧语,让师伯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否则师伯母是不会干的。”
方芷莨道:“可你爹与林莹之间的事情,双子门怎么会知道?”
穆长风心中一凛,暗道不妙。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周端一个有妇之夫,与林家千金闹出了丑事,当年玉龙阁定是深以为耻严守秘密,双子门怎么会知道?
难道真的是母亲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气愤不过临时起意?
周念平嗫嚅片刻,道:“师姐当年很单纯,我也很单纯,一直没看出玉龙阁有内鬼。”
“是谁?”方芷莨和穆长风一起问道。
“就是我爹最得意的弟子田分,”周念平咬了咬牙,道:“我也是知道了师伯母做的事后才想明白,田分那么多年以来对我爹言听计从,数次针对穆家,难道真是表面上如我们所见,周家人继任阁主,他从中捞取好处?仔细想来,根本不是这样。”
方芷莨道:“你发现了什么?”
周念平道:“今年初三的那一晚,我爹感觉不舒服,鲁师叔为他把了脉,明确地说过我爹最多还能支撑三年五载,我爹要鲁师叔不要声张,却不知我就在暗处,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看着穆长风,道:“我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亲自去找田分谈话,我告诉他说,就算穆家完了,我能继任阁主,他也捞不到半点好处。待我爹一去,我会亲自将他乱刀分尸斩成肉泥。除非他能迷途知返,不要再为虎作伥,我不但会让他平安终老,还会保他荣华富贵。”
穆长风道:“不久之后,他就借着‘无心魔童’现身一事为难穆家。”
“我当时虽气愤,却也感叹,好一个田分,竟然对我爹忠心耿耿。明知我爹护不了他几年,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他冲锋陷阵。”周念平嘴角浮上鄙夷之色,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爹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主子。就连田子昂也不会是我爹忠心的弟子,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双子门暗中授意,就为了挑起玉龙阁的内斗。”
穆长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蓦然发现自己额头上满是冰冷的汗水,道:“吓死我了,我以为真是我娘发了疯呢。”
方芷莨道:“你打算怎么办,把田分千刀万剐?”
周念平坏笑一下,道:“田分当年效忠的是赵琦的父亲,他原本一定认为继任门主的会是赵卓言,不料赵琦半路杀出来,把赵卓言赶了出去,他现在又效忠赵琦,此事可以大做文章。”
“你打算怎么大做文章?”方芷莨一揪周念平的耳朵,“我发现你坏起来没人比得上。”
周念平道:“暂且留着他,田分效忠于谁,我就让他死在谁的手上,这是他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