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出钱买下了明家附近的农家小院,辛清远简单问了几句得知,那户人家的儿子在帝都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举家都要迁移去帝都享受荣华富贵,连同几十亩地一同贩卖。
穆长风正待付钱之时,林渊突然出手阻拦,执意由他出钱买房买地。
“我倒是忘记了,咱们玉龙阁有个财大气粗的富家子。”辛清远微笑着喝着茶,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就是比大伙有钱,你要那么多的地干什么?谁来种地啊?”
言语中微微带有责怪之意,林渊面现愧『色』,道:“租给秀玉姐,渊儿知道秀玉姐外柔内刚个『性』要强,送给她也不会要,不如租给她。每年得了收成给我点粮食就成了。”
辛清远甚是心疼林渊,道:“明旭的死不是你的错。”
林渊道:“渊儿知道太师傅的心里话,长风也劝解过渊儿,但是有些责任渊儿必须要承担。否则枉为男儿汉。”
“罢了,太师傅不会再劝解,”辛清远放下茶杯,心事重重地摩挲着,道:“生死荣辱恩怨情仇责任道义,每个人一生都要背负一些。芸芸众生,谁能保证自己双眼一闭的那一天了无心事无愧无痛。你只需记住,莫让愧痛之情成为阻碍你前行的负担。”
林渊点头道:“请太师傅放心,渊儿会化愧痛之情为动力,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
辛清远欣慰地笑了笑,慈爱之情更浓,道:“都回去收拾一下,明早咱们就走。”
方芷莨放心不下明秀玉,又有心躲避辛清远,道:“你们走吧,我再留些时日。”
林渊道:“表姐别这样,太师傅说过他快……那个什么了,有机会相聚多好。”
“精神矍铄中气十足,”方芷莨看了一眼辛清远,又为他把脉诊断了一下,道:“爷爷身体如此硬朗强健,再活十年不是问题。”
方芷莨不想再啰嗦,话音一落便离去了。
辛清远挥挥手,让穆长风三人退下,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即将西沉的太阳,满怀心事,黯然不语。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的确如方芷莨所说,硬朗强健,毫无衰颓之态。不知为何原因,他近日总是心神不宁,感觉到死亡对他的召唤。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既然无病也无灾,恐怕即将会有一场横祸飞来。
辛清远知道恐惧忧心皆无用,不如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一杯热茶喝下,便心境澄明,再也不多想了。
当晚天气晴朗满天星斗,辛清远待明久一回来,亲自带着早已备好的人参燕窝郑重拜见。
二人年岁相差甚远,地位悬殊,却有相见恨晚之感,秉烛长谈,聊得十分投缘。
在明久的眼中,辛清远就像神话故事中的老神仙,仙风道骨,眉目和善,一腔热心,言语真诚,毫无高高在上之感。与他交谈,就像与相识已久的邻家挚友一般畅聊家常,不必藏着掖着,也不必躲躲闪闪,只需坦诚以待。
在辛清远的眼中,明久比许多所谓的儒者名宿更打动人心,他虽识字不多,学问不深,但是说出的话总是能触动人的心弦。是那样的明理仁善,朴实诚挚。
二人聊着生活中的趣事烦心事,有时会心一笑,有时相对愁眉不展,不知不觉中聊到了子夜时分。
辛清远提起了搬离明家之事,道:“几个孩子打扰了许多时日,老夫甚是不安,已买下了附近的农家小院,明早就会离开。”
明久道:“老先生怎么如此见外,你们在明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辛清远苦涩一笑,道:“实不相瞒,老夫预感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想和孙女聚一聚,贪恋天伦之乐而已。”
明久闻言,甚是心痛,道:“老先生怎么说如此丧气的话?”
辛清远道:“你不妨猜猜我多大岁数了。”
明久认真地审视片刻,道:“九十九。”
辛清远『摸』着自己满头雪白的头发,道:“一百一十五岁了。”
“嗨哟,”明久又惊又喜,道:“难得有过百岁的老人家啊。”
辛清远道:“一百多年的光阴,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尝了个遍,待我闭上眼,那是喜丧,你就不要难过了。”
明久钦佩地道:“老先生竟然将生死看得这么淡。”
辛清远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活七十岁尚且不容易,老夫竟然得天独厚,从未服用过延年益寿之物,也能活这么大岁数。老夫可不能贪得无厌,还想活个一百年。”
明久道:“理是这个理,但是能活得更久就更好了。”
辛清远道:“对于我来说,遗憾少一些才最好,年岁越长,越怀念从前一家团聚的时光,每逢九九重阳,是老夫最开心的日子。希望回玉龙阁之前,能提前过个重阳节,喝点菊花酒,吃点菊花糕。”
明久理解辛清远内心的伤痛,道:“分别这么久,好好聚聚是应该的,那我就不客套挽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