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到了肇庆,立马就接过了指挥权,朱敬伦没有打仗的经验,但是他有专业的参谋部帮他制定军事计划,之前不干涉,是因为他认为后方对前方的情况肯定没有前线的人更了解,而战场又是一个瞬息万变的地方,所以朱敬伦认为,后方最多给出大政方针,具体执行上最好不要干涉。
现在他的参谋部也到了前线,这个参谋部中的军官,过去也是有相当丰丰富的作战经验的,因为文化水平较高,一般都是收过正规的私塾教育,甚至还有三个秀才,但这些只是他们被挑出来的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得到了瑞典顾问的认可,瑞典人给朱敬伦推荐的。
他们这段时间不在牵线,虽然也看战报,但总是身在局外,现在了解了情况,尤其是发现新安军和五坑军两军之间的推诿后,他们也发现了兵力不足的问题。
之前大家都很乐观,认为两万主力完全可以打败湘军了,哪怕湘军也是两万人,哪怕是瑞典人也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们认为朱敬伦用步枪和大炮武装起来的军队,应对中国人任何军队,只要对方数量不是自己的五倍以上,都能够战胜。
可湘军打了这些人的脸,也打了朱敬伦的脸,因为瑞典人做这个评价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感觉不对,反而有些洋洋自得。
兵力不足,就要调兵,可从哪里调兵呢?
主力都在这里了,两万新军攻入了南韶连道,已经攻占了英德,正在向韶州府进发,一时间也调不回来,两万土客保乡团的团勇,只装备了冷兵器,还没进行过正规训练,让他们去强攻湘军控制的要塞,那等于送死。
“集中兵力,改两路为一路!”
突然有一个参谋建议起来。
这是一个秀才参谋,东莞南社人,叫做谢琦,是个秀才,但不是正经秀才,而是武秀才。
武秀才虽然也有秀才之名,但文武殊途,事实上根本就让文官看不起,有一个讲文武秀才的故事流传很广,说一个武秀才跟老百姓打官司赢了不罢休,要让老百姓磕头,县官就说朝廷有固定得磕头,让他磕了一百个,然后问秀才是文秀才还是武秀才,秀才说是武秀才,县官说规定是武秀才只能受五十个头,又让他给百姓磕回去五十个。
五十个头,一百个头倒是小事,故事中文官戏弄武秀才说明了文人普遍看不起武秀才这种身份的一种情感。
谢琦家是殷富之家,家里有三百亩桑树鱼塘,能够供应他们子弟读书练武,但他读书读的并不怎么样,武艺练得倒是不错,练武的人当然要投军才有出路,于是就投了朱敬伦的军,对朱敬伦来说,武秀才的文化水平也不错了,他本身也不看重四书五经读的好的人,只要识字就行了。
谢琦就这么顺利的当上了军官,没有漏掉每一场仗,后来就选为参谋,在总参谋部任一等参谋,品级为旅帅级。
“改两路为一路?你说说看。”
朱敬伦想了想,集中兵力也相当于增兵了。
接着谢琦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现在两军分为两路,一路攻龟顶山,一路攻大鼎山,而对方也是两路布防,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双方利弊一致,但如果己方能够合两路为一路,让对方分兵的话,等于削弱了湘军的兵力。
“湘军控扼水路,可往来支援,岂有分兵的道理?”
另一个参谋说道,他叫黄焕青20岁时候中的秀才,今年都26岁了,是高州人,陈金釭打高州的时候,他在家中编练团勇,修建土堡防御,始终坚持了下来,后来朱敬伦收编了那一带的所有团勇,他也就被收编了,在军校中学习了1年,毕业后挑选到总参谋部任职,但只是最低等的三等参谋,平时整理公文战报之类的,都是他们干的,没什么发言权。
他在朱敬伦面前大胆发言,惹来了谢琦的白眼,参谋部也跟广東地方上的衙门一样,沾染了浓厚的论资排辈的风气。
谢琦反驳道:“这就要看水师了,水师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截断水路,在步兵攻陷一山之前,无论炮火多强,他们都不能撤退。”
黄焕青是铁了心要表现一把:“这怎么可能,对方控扼两山,数百大炮炮弹齐发,水师夹在中间阻断水路,岂不是送死?”
朱敬伦摆摆手:“跟水师商量,然后拟定计划报来!”
他没时间在这里跟这些人鬼扯,他是决策者,不必事事亲为,而且他也不具备专业的军事素养,出主意就是瞎指挥。
水师很痛快的答应了,他们始终觉得,仗打成现在这种样子,就是因为他们当初没能提前消灭湘军水师,结果给了对方攻占两山的机会,尽管陆军并没有这么想,陆军认为两山是在他们的守军手里丢失的,是对方埋设炸药炸毁了阵地后,才攻下来的,但水师还是觉得如果他们能提前消灭湘军水师,湘军即便攻陷了两山也没有意义,只不过是落下两座孤峰,等着被包围的命运。
军队中目前这种敢负责人的风气还是不错的,水师答应愿意付出牺牲,这边就可以大胆的制定计划了,通过侦查,他们认为攻打龟顶山更容易一些,这里更靠近肇庆城,危险性也更高一些。
因此议定,五坑军从南岸撤到北岸,与新安军一起,会攻龟顶山。
两面夹攻,必须在一天之内拿下这座山峰,打下的越早,水师就能越早撤离,损失就越小。
军事计划朱敬伦看过,觉得目前没其他好办法,马上下达命令,步兵必须在一天之内拿下湘军的要塞,这是死命令,要么拿下阵地,要么全都死在阵地上。
最艰苦的一战开始了,还不等天亮,新安军就率先发起了进攻,侯进训令部队,一定要赶在五坑军之前,打上龟顶山,所有人只有进没有退,一个队死光了另一个上,一个哨死光了下一个上,就是一个营死光了,也有下一个上,直到全军覆没,要么赢要么死。
但他还是输了,他是天不亮就提前发起了进攻,五坑军是昨天半夜就动身了。
善于爬山的客家人昨天找到了一条隐蔽的山道,可能都不是人走出来的,是野兽趟出来的兽径,隐没在荒草之间,一路都十分险峻,但好处是湘军没怎么防备,直通一个小山崖,山崖上虽然跟湘军阵地不联通,但是这里可以架设大炮,覆盖整个湘军的腹背,掩护主力从正面进攻。
五坑军半夜摸上峭壁,用一晚上时间,送上去了一百门大炮,然后等天亮后,主力进攻的时候,他们的火炮就开始提供掩护,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优势,让他们用了三个小时,赶在新安军之前,攻上主峰阵地。
守阵地的三千湘军全部战死。
朱敬伦这边死伤也很惨重,侯进手下损失了五百多人,只战斗了是那个小时,平均一个小时一百多人的伤亡。黑狗那边死伤也是这么多,他的攻击更猛,虽然有炮兵掩护,可也让湘军将主要火力对准了他那个方向,所以才有这么大的伤亡,两方加起来损兵上千。
跟陆军相比,水师的损失更加惨重,总共三十艘炮艇全都参加了战斗,十艘为一组,分为三组,轮番封锁大鼎峡,因为不能让对方一艘船开过去支援,因此他们必须时刻近距离待在两山之间,甚至最紧急的时候,直接就是在江水中跟两山炮台对轰。
清军的火炮虽然威力小,但居高临下还是拥有极大的火力优势,威力也足以撕裂轮船的船壳,英法联军的舰队在大沽口就是被僧格林沁用清军装备的大炮炸沉的,要不是清军溃逃的话,英法联军要攻下大沽炮台也没那么容易,如果是湘军守在那里,或许他们根本都攻不下来。
因此水师付出的代价极为惨烈,三十艘炮艇,一开始还能分组封锁,到后来全部都进入了大鼎峡,因为最后能动的就只有十艘了,十艘直接被炮台大炮击沉,十艘受到重创,相比军舰,人员的损失更让人心疼,两千多水军战死,其中一艘炮艇200多官兵全体阵亡,连美国顾问都死了一个。
不过总算胜利了,说到底还是战斗经验不够,如果他们一开始能识破湘军图谋,湘军当时在攻打两山,陆军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们没有通知水师,水师也就无从做出判断,结果导致两山的丢失,让局面被动起来。
还有就是水师确实不够给力,炮艇对上湘军的帆船,竟然一天时间都无法突破大鼎峡,如果他们当时就能杀过去,还没攻占两山的湘军也只能撤退,没有了水师两山的意义也就不大了,他们那时候肯定得先保障自己的退路。
大鼎峡是一道锁,打下一座山也就打开了这把锁,别的不说,获得这个高地之后,这场仗也就结束了,因为炮兵可以将重炮架上去,轰击对岸的大鼎山,正面炮兵交锋的话,朱敬伦有信心把湘军碾压至渣。
湘军打仗死板,但不是没脑子,他们吃了几炮之后,自己就撤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