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阁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中州定九城,北地的冬季总是来得很早,可今岁却不一样,魔气涌动,将整个无上宗都染成一片湿黏的地狱。

凤朝原本还在盘算着一年的花销,能不能给孩子们凑足年例,再好好给他们做一桌大菜,可仔细想想,宗门内也就只剩下了晏青一个孩子,一桌菜,大约吃不完。

阎野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被魔族攻入的那一刻,凤朝就知道有了内鬼。

没有自己人的气息牵引,这大阵在洞明界几乎可以说无人能破。

倪瑾萱和戚祯逃走已经有许多日了,不会是心思纯良的瑾萱,只能是那个新弟子戚祯。

雎渊拎着长枪,满心满肺都是悔恨,“师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个时候算什么账!!”凤朝用灵力激活了法印,阻挡着进来的魔族,金光大绽,将一片魔族都横扫干净,就算是几个魔族长老都被逼得后退了一丈。

“你把孩子们带到禁地去。”

“不行,有人刻意激活了禁地的封印,这个人对我们宗门肯定很熟,可是……可是戚祯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关窍。”苍离操着琴,声音紧涩。

“不可能,不可能,这禁地的封印宗内只有历任掌门和禁地里的长老知道。”凤朝分了神,法印被中平中击回,她连忙抬手抵挡。

“他大爷的!我跟他们拼了!我的徒弟我自己杀!”雎渊咬着牙,灵力滚沸迅疾,冲向天上。

一道鲜红的血眼在他们头顶张开,魔气卷成漩涡,天地倏然变色。

无上宗的修士同时一惊,这是……

“杀我”一道轻慢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大手撕开空间,“好歹曾经也是同门,叫我好生伤心啊。”

来人一身鲜妍华丽的锦袍,上头坠着重重宝石,闪亮繁复,看得人眼睛疼。

苍离啧了一声,眼睛有点疼,“一头没审美的苍蝇。”

千屿自然听到了这句话,却也没发怒,他和这群人从一开始就审美不一致,好好的中州第一宗,里头的人居然天天在土里刨食,用盆吃饭,衣服都素得不行,一群守着宝山不用的抠搜穷鬼。

他抬手,揭下面具,世人都传,魔尊有足以杀人的美貌,可惜来无上宗叫他灰头土脸了许久。

“怎么火气这么大”

“果然是你!戚祯!”雎渊咬牙,“你这个畜生!”

和归手上拴着一条长长的铁索,凌厉瞧着眼前的魔族长老,淡淡道,“师兄说错了,说畜生都是抬举他了。”

“嗤,一群不自量力的蝼蚁,早该有今天了。”

“我徒弟呢!瑾萱呢!”雎渊没忘记瑾萱,哪怕她留下一封认错书叛走出宗,可他还在责怪自己没教好,让这个心思纯善的孩子被人拐骗走了。

都是戚祯的错。

“谁瑾萱”千屿认真想了想,“不知道,我回去的路上顺手给扔万魔窟了,大概,早就被啃得一点不剩了吧,怎么了”

雎渊闻言如同当头一棒,浑身都发凉,“你!!!”

倪瑾萱能为了他叛宗,是当真喜欢他。

雎渊五内俱焚,目眦欲裂,冲向了千屿,“我杀了你!!”

砰!

那道宝蓝身影刚刚冲上去就如流星般下坠,又被诡异地卷入了血红的眼中。

“不堪一击。”千屿森森笑了起来,看向了下一个目标。

“师弟!!”苍离气急,抬手祭出玉笛,试图将雎渊的魂魄勾回。

乐声在猩红昏黑的天地里响起,裂石穿云,光亮的灵力直冲上天,婉转迂回,却怎么也没能将人的魂魄勾回。

他心凉了一半,苦笑一声,祭出灵筝来。

琴声铮铮,竟似金声玉振,肃杀之声渐起,刹那之间,在血红深渊之中,生生撑开了白色的灵光,如经纬之线,纵横之间,几十个魔族的胸腔应声爆裂破碎,碎肉横飞。

凤朝抽空激活腰间的令牌,发出了最后一条全宗令。

“所有在外弟子,不要回宗。”

千万不要。

铁索被灵力操控,锁住了千屿的两只脚,一支雪色长枪突破浓重血雾,自上而下,斜地里扎入千屿的身躯。

和归眼前一亮,“三师兄!!”

没有回答。

那分明是雎渊的枪,可在穿透千屿的胸膛之后就失去了最后的灵力。

千屿只是愕然了一瞬,随即冷笑一声,胸腔诡异地扭曲起来,灵宝瞬间被浓重魔气笼罩,一点点失去了最后的光亮,快速腐蚀消熔。

“雎渊师兄!!!”和归手上一紧,知晓那是师兄生命消逝之前,留下的最后一招。

他红了眼,往日温和的面容狰狞起来,灵力震荡,用力一扯,生生将千屿往下拖拽了一丈。

金色法印急速飞向了千屿,重重一击,魔气刺啦一声,与灵气碰撞,犹如水入油锅。

凤朝是他们之中的翘楚,而掌门的玄木令牌,内里有历代掌门灌入的强大法令。

每一道金色字符的消失,都是一界掌门存入的一招法令。

一个个法令灵力磅礴,威压逼人,生生撕开了这个血渊,金光威慑着千屿,让他有些难以招架,想要回那只巨大的血眼中,却又被和归拖拽下来。

姜良迟迟赶来,他刚刚安置好他尚未将养好的弟子夏天无,此刻拂尘一甩,扫倒一片魔族,冲向了和千屿僵持的和归。

“师弟!和归!松手!”

这铁索是和归的本命灵宝,千屿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以和归这种牵制法,他的经脉就都要废了。

姜良的拂尘悬在身后制止着那群如蝗虫般的魔族的靠近,自己掀开人的衣袖,男子胳膊青筋全部突出,已变得漆黑,还泛着不祥的殷红。

他倒吸一口凉气,“松手!!!”

再这样下去不是经脉,是和归整个人,不只是死,只怕连魂魄都要被侵蚀干净了。

和归这会儿反倒平和下来,成了往日那般的温和模样,柔声道,“师兄,不必顾我,生死有命,我会禁锢这世间所有的罪孽,现在,最大的罪孽在我手上,我怎么能松手。”

他说着,用力一扯,脚下的广场青砖早已塌陷碎裂,此刻半个腿都陷入了岩石中。

“师兄,保住……保住晏青。”

第九十九代可以全军覆没,第一百代如今也只剩下晏青一个健全弟子,不能断代,要传承下去。

姜良咬着牙根,“好,好。”

他惯来不善言辞,这会儿知道劝不了和归,给他塞了一把丹药,转头冲向了守着藏书阁的晏青。

那些都是寻常魔族,晏青尚能招架,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能扔出去的法器都扔出去了,师父给的上品防御灵器也快被魔气侵蚀了个干净,沉铁宽背大刀也已经被侵蚀出了豁口,砍得魔族尸体也堆成了小山,蓝衣书生站在尸体之中,脸上尽是魔血。

他身形踉跄了一下,下一瞬间被人扶住。

“快走!!”姜良直接将人拉走。

“可是藏书楼是我们无上宗的根!”晏青红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宗门最强大的底蕴根本不是库房,不是藏宝阁,是藏书楼,是藏着所有功法和秘籍的书楼。

“可一百代也只剩你了!我们九十九代可以死战,你不可以!没有人,有根有什么用”

姜良难得地嘴皮利索,“走!我有办法。”

他抬手结印,引出弟子令牌,击向藏书楼内部,“第九十九代弟子姜良,宗门大难,无以为继,请祖师爷,守山!”

晏青诧异回头,看着那道弟子令牌消失的地方,有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出现。

那人已经很老了,像是有几万岁那般,已经到了天人五衰之时。

“去吧,去吧。”

老人缓缓抬手,刹那之间,浩瀚的威压自书楼汹涌而出,一波波如同割麦一般将这些涌入的魔族全部切割干净,有魔族长老应声而来。

老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倏然苦笑起来,“是你啊。”

姜良带人走的动作一顿,漫天散仙之力中,一道只戴了半面面具的人出现在他们身前。

这人衣着比之魔尊要朴素许多,黑袍面具,这会儿只露出了半张脸,“原来是开山祖师爷,难怪当初总有一道神识跟着我。”

老人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能过一百代这个坎儿。

姜良回头,远远瞧着那对立的身影,一个念头在他们心底闪过,荒唐地让他觉得无上宗成了个笑话。

从前最喜欢去书楼的,除了林渡,就是文福。

可文福怎么还活着呢,怎么还成了魔族呢

如果是文福,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为什么魔尊千屿会化为戚祯潜入宗门,知道可以偷盗内库中的宝物利用其法印气息打开宗门大阵机关,为什么禁地的隔绝封印会突然起效,隔绝了一切。

因为文福在出宗之前整日浸淫在书楼的奇巧技中,以他的聪明才智,要弄清这些,是极有可能的。

这种被自己人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受,姜良性情孤僻冷漠,对这个八师弟了解不多,可却也知道凤朝对这个师弟的投入。

若是凤朝知晓,大概会拼尽一切,了断这一份因果。

凤朝的确是知道了。

在第二十七道法印被她激活的时候,她察觉到了藏书楼的动静。

祖师爷避世于书楼之中,不只是因为时代变迁,还是因为他对抗天命就已经花去了很多的精力。

当初他本该飞升,却化为了散仙留存在洞明界,守护无上宗的根基。

散仙实力与天道平齐,却要对抗整个世界的压制,千年一个命劫,灵力会不断溃散,就算寿与天齐,一举一动,都会招来天道的忌惮与压制,稍有不慎,洞明界就会被散仙的灵力乱流打破平静,天道不会让强者随意压迫普通民众。

眼下他的确能拼尽一切带走入侵无上宗的所有魔族,但也会触发命劫,再没有人护着无上宗了。

他仰头看着魔障之外的天,低低呢喃,这一劫,无上宗是躲不过的。

既为开山者,最重要的是留下最后的传承。

他闭上了眼睛,划地为阵,将文福重重击飞,自己献祭肉身,一声轰然的巨响之后,他的灵魂永久驻守在无上宗的书楼,成为守护灵,此刻洞明界的天道再也无法压制他,他也无法离开书楼一步。

来自远古的威压倾泻而出,将除了千屿在外的所有魔族碾压成一地的污泥。

凤朝、苍离与和归在灵力冲击之下,感受到了那一道强大守护最后的庇佑。

他们的师祖……肉身已泯灭。

定九城的所有人蜷缩在家中,家门紧闭,试图逃过魔族的魔爪,钧定府的守卫浴血奋战之时,察觉到了如雪崩一般的灵力冲刷,看向了无上宗的方向。

只看见一片至臻的白光,浩浩汤汤,扫荡了整个北地。

神光冲天,击碎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昏沉。

有一道微小的身影逆行飞入无上宗所在的群山中,虽然极为细小,依旧不容忽视。

数千张灵符飞在空中,刹那之间连成赤黄的锁链与牢笼,如灵蝶扑火,投身这血腥的战场。

猩红的魔眼吐露出黏稠的魔血,混杂着规则之力的魔气迅速凝结成强大的“佛母之像”,高高抬起脚,压向了负隅顽抗的这群正道栋梁。

“不是让你别回来吗!!”凤朝看着封仪,“怎么违抗命令!”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只要走出山门,就总是迷路到奇怪地方,所以常年没能回宗的人,这会儿却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无上宗。

封仪催动着灵符,在漫天赤黄之中冲她笑。

就算是路痴,那也不会不认识回家的路。

灵符覆上已经灵力微弱的铁索,金光迅速蔓延而上。

和归冲封仪笑了笑,“你回来了。”

一直矗立在深坑之中的人,悍然倒地,手依旧紧紧攥着那铁索,没让千屿再移动分毫。

“我辈弟子,同生共死,绝不退避。”

往常总是姿态从容端庄的封仪如今钗鬟早散,宽袖飞舞,背脊却依旧挺直。

千屿实在有些头疼,他没想到第一百代弟子死的死,残的残,老东西都被困在禁地两耳蒙蔽,丝毫不知,就凭这些九十九代弟子,居然不要命地扛到这时候。

他是想掏空无上宗的所有宝库,再杀了这些一直抵抗着魔族的中州栋梁就走,可这也伤亡太重了一些。

就连规则之力都被打破,他拟化的魔域也被破了,连他也元气大伤,好在他如今是不死之身,还有罪孽之眼源源不断地输送支撑着他,他不只是魔尊,更可以拟化为魔神。

“蝼蚁的抵抗,何必呢,若这会儿放弃,我还能叫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他嘴上这般说,可已经将抢到的东西都收走,规划好了离开的办法。

凤朝深吸了一口气,看到了那个想走的背影。

魔尊可以逃,但叛宗之人,必须留下。

“师妹,无上宗以后,就交给你了。”

凤朝深深看了封仪一眼,抬手划破眉心,引出精血,掌门令牌应声而裂。

刹那之间,剩下的金色法印汹涌而出,在天地之中连缀成法经,通天彻地。

凤朝浑身的精血急速被抽干,凝结,继而疏散至空中,落入那些法印之中,顷刻之间将那凝结的“魔神”佛母之像拆碎。

千屿诧异地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跟着被重创的魔躯,他险些维持不住人形,抬手撕开空间,数百道灵符跟着钻入他的空间,砰然在空中炸开。

另有一道法印疾驰出去,如同一座大山,将那想要离开的背影直接压倒在地。

凤朝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确认那个魔族长老已经被压碎,身形一晃,向后倒去。

封仪疾驰过来,将人支撑住。

千屿被重创,魔物退却,徒留一片焦土与狼藉。

封仪低着头,抱住了凤朝,嗓子嘶哑,“大师姐。”

“还好……还好。”凤朝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本该健康饱满有力的手此刻只剩下皮包骨,生命力在渐渐消散。

还好什么,封仪不知道。

但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封仪缓缓撑着她坐在了地上,经脉透支灵力,此刻反出透骨的酸疼与空乏,她却没心情补充灵力。

姜良去而复返,伸手拉了一把封仪。

苍离在尸山血海里没法动弹,他亦被魔族几个长老围攻,伤得不轻,他艰难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

姜良这才注意到苍离还活着,赶紧过去将人挖了出来。

那把筝已经只剩下了一根弦,琴身都被砸出一个坑洞来,上头还嵌着一个魔族的头骨。

苍离张了张口,“我大概也是废了,家里大概灵药都没了,别给我治了,抬我同小师妹一道做个伴吧。”

林渡一个人,大约也怪寂寞的。

姜良一巴掌拍过去,“你让一个医修不救人不如让我死!”

他话说得尖锐,可那双稳重的手都在颤抖。

姜良知道,苍离是真的不成了,就算他竭力救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巅峰,也只有苟活而已。

他生性爱逍遥,平日喝茶弹曲,起了兴致走哪儿都成,可如今,双臂和双腿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了,就算治好了,也再做不成精细的活儿了。

苍离笑了笑,“算啦,好歹家保住了不是。”

“这事儿算不了。”封仪红着眼眶,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给封家和那两个在妖族做生意的人去信。

姜良按住了她的手,“能保一个是一个吧,你死我活,到头来灵界就真没人了。”

魔界的地方越来越大,灵修只能被迫逃离,状况越来越不好。

无上宗彻底在中州失去了消息,像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一般。

没人敢提及,也没人想提及,这是整个中州的伤。

赶回来的丘灵和慕宸看着一屋子里躺着的病号,膝盖一软,慕宸咬着牙给了自己两个巴掌,红着眼睛去把商号里的所有天材地宝都调过来帮忙。

无上宗历代的宗祠也被砸了,他们勉强找了个魔气污染没那么严重的地方将人埋了。

雎渊连尸身都没留下,只能做了衣冠冢,一群人麻木地各干各的,收拾好地方,清除魔气,尽力治疗病人。

姜良没有按日来查看林渡的身体,禁地里的阎野隐约觉得不对,这才发觉禁地的封印被激发,强行用剑破开封印,刹那之间,那无形的封印被雪光般的剑气戳破,禁制褪去,阎野只看见了满目疮痍的山地。

他心头咯噔一下,神识火速笼罩宗内,看见了那新堆出来的几个土包。

凤朝、雎渊、和归三个字格外扎眼,还有个没封土的土包,里头躺着苍离,只仰头看着天。

他如今不能太动,可非要躺在坟堆旁边看天,又说这里挺好,三个墓不如四个墓,反正他也就算日子了。

姜良拿他没办法,每日还要救治伤员,只好日复一日来看一眼他还活着没。

阎野几乎一下子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提着剑要去魔界,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拦下。

“师父。”

姜良还想瞒着林渡,这会儿如同晴天霹雳,僵在了当场。

当时他还在想,还好林渡因为当日瑾萱留言叛出宗门,怒急攻心,灵气逆行,元气大伤,接连受了墨麟和瑾萱之事的刺激,只在道心破碎的边缘,所以被只要禁地一日不开,林渡就还不知晓这个消息,至少还能养回来,可如今这下就全完了。

原来北地最好的灵脉被那日的魔气漩涡侵蚀了个干净,灵田也彻底毁了,慕宸和丘灵两个在艰难地试图恢复主脉的灵气,可也只是徒劳无功。

林渡看了眼前的场景,听到了源自体内的破碎声响,下一瞬间,灵力飞速散逸,她踉跄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撑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恶心,呕吐了起来,鲜血自喉头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像是要将这些年来倾注的心血都吐了出来。

鲜血打湿地面,魔气与灵气碰撞,刺拉拉发出刺耳的声响,有腥臭的味道钻入林渡的鼻尖,叫她呕吐不止。

阎野和姜良同时冲向了林渡,可灵气不断散逸,根本止不住。

姜良抬手试图封住林渡的脉,可他不善针灸,徒劳无功。

“林渡!凝神!”阎野也急了,伸手按在林渡头顶,他的灵气与林渡同源,可如同破了罐子,怎么灌水也只有漏的份。

林渡一手撑着地面,魔气附着在地面,格外滑腻潮湿,人也越发撑不住。

都完了。

全完了。

林渡双眼猩红,为什么,全完了。

“林渡!”阎野干脆抬手将人敲昏,再这样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

可灵力还在溃散,散逸出来的灵气一寸寸凝结了霜,落到地上,终于成就了一小片的净土。

“她不成了……”姜良哑着嗓子,“小师妹道心破碎,不成了。”

阎野冷冷看着这个唯一的徒弟,像是毫不意外,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白日,那镜像之中的预言就成了现实。

在他的神识之中,林渡的头发,一寸寸失去了生机与灵力,成了一把枯草般的霜白。

“我去联系苏木。”姜良更擅长制药,苏木精修金针术,每日施针,还能吊住林渡的命。

阎野默然许久,“这就是命。”

他重复了一遍,“这就是命。”

阎野沉默地守在林渡身边,面色寡淡冷硬,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与这世间最后的因果也要了断了。

大道将成,他身上的气息都开始鼓噪起来,偏偏他一点都不开心。

天道想让他走,可他此刻只想去杀了那群邪魔。

“魔尊身上有异。”封仪匆匆赶来,也不管阎野听不听,自顾自说了,“那日对战的时候,我就不明白,曾经他的实力和你比肩,怎么一夕之间,就几乎碾压了掌门。”

“雎渊在你手下,还能抗住至少两招,对上千屿居然一个照面就尸骨无存。”

封仪语速快得惊人,好像速度越快,越理性官方,才能压制住情绪。

“后来我发现,他的攻击里有比肩天道的规则之力,并且已经能随意移动罪孽之眼的位置,云摩罗那边急着满世界找佛子,可惜至今还没找到。”

“即便你现在去找他,也不一定能打过,那个罪孽之眼的魔气就没有消耗干净的时候,洞明界大约都不成了,你飞升吧,你飞升了,至少还能留下遗泽,让洞明界的灵气多撑百年。”

封仪说完,也不管阎野什么样,“想要主宰洞明界没那么容易,我们灵修与他们魔族至死方休,你越快飞升,说不定还能找到从外部救洞明界的办法,不要顾一时的意气,我去翻土,走了。”

阎野沉默片刻,“可我还有个坎儿,过不去,飞升有些险。”

那是他的眼盲带来的一点心障,可有可无,但的确存在,飞升渡劫的时候只怕会艰难一些。

但姜良说过,他是先天缺少那个眼部神经,想要好,需要一个天品冰灵根,并且灵气本源都一致的人移植,那么完美地可选择的对象。

或者说,有,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提。

姜良张了张口,“是我没用。”

可没用的哪里是姜良。

阎野沉默地离去,算了,过些天就飞升吧,先去把无上宗的大阵修好,再想办法尽力把灵脉恢复一点,不然以后剩下这小猫两三只可怎么办。

等阎野忙着修复大阵的时候,林渡醒了。

她坐起来,却发现身边坐着的苏木,不过短短三日,她身上的灵力已经散了八成,白发苍苍,只剩下零星几缕黑发。

苏木察觉到她醒了,制止了她的动作,“别动,你身上还有针。”

“你师兄委托我照料你,如今那边没有灵气,不利于你恢复。”

林渡哑然片刻,“苏师姐费心,可如今我这人,实在没必要如此。”

“可道心破碎之后人还能再重塑,不是没有可能啊。”苏木皱了眉。

她笑了一声,“我知道,道心破碎,想要重拾道心,重新修炼,或许也有人能成功,可我先天不足,身体无法支撑重塑之艰,这条命已经没有用了,我总要,最后为宗门做一些事。”

苏木没有法子,“我问问你师兄,但在此之前,你总要跟着我。”

林渡想要努力挤出一点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也知道要保住最后身躯里的灵气,所以中脉和丹田内都用苏木的金针封着,好在道心破碎,灵力没了,神识强度还在。

就这么拖了足足一个月,她日复一日地演算,中州南部勉强还算安宁,魔族是从中州边境打过来的,中州南部与海族接壤,魔族暂时打不到。

可灵修的领土还是日复一日地在缩小,天道的规则也在急速衰败,已经许久不见日出月落了。

林渡算完,又认真搜集了自己需要的阵石,最后等来了姜良和阎野。

姜良早已在苏木的传音之中,得知了林渡想要干什么,可再见到病骨支离的小师妹,终究还是不忍心。

阎野花了足足一个月才修复完无上宗的大阵,勉强肃清了一座山的灵脉,又将禁地所有封印拆除,留给那几个后辈休养。

这会儿再见到林渡,神情复杂。

“你道心已碎,还要如此耗费心神,逆天而行,值得吗”

当然值得。

林渡寿数将近,不想轮回投胎,也不想到冥界去做鬼修,那样无论如何都拯救不了洞明界。

所以她必须设法留在洞明界,做个阳间的鬼修,不被这具躯体拖累的鬼修。

她可以,她做得到。

可这点她不能告诉阎野。

无上宗给了林渡第一个家,家园破碎,亲人离世,林渡无法接受。

“弟子道心已碎,此生无望,不若以我这三尺薄命,换无上安泰,师父,我走后,眼睛给您,您感悟之后,定然能够飞升,还请师父届时成全我。”

一旦阎野能圆满飞升,飞升之地的遗泽足以让无上宗的土地群山喘过气来,不再被魔气侵扰了。

阎野气笑了,可看着已经油尽灯枯的弟子费劲地跪在地上给他郑重叩首,那厚重裘衣空空荡荡,像掖在骷髅上,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林渡在算计他,他们竭力吊着她的命,她却偏偏不想活。

满腔的怒火翻涌起来,最终又被苦水浇灭,酸苦至极。

哪怕这个弟子,不是为了无上宗,不是为了洞明界,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自己算计,他都好过一些,可以拒绝,可唯独这样的算计,他无法拒绝。

阎野最终还是看见了,他拿了自己的徒弟的视觉,第一次用眼睛看清了林渡,看清了这个世界。

她眼睛上蒙着白布,眼角的伤口尚未愈合,躺在床上,瘦得像硬邦邦的床板,不是纸,纸哪有她这般的硬骨头。

她偿还了师恩,断了他们的师徒情分。

阎野最后看了林渡一眼,转身离开。

从前他还觉得这个徒弟不够狂,不像他,现在知道了,闷声不响的人一憋就能憋个大招出来。

她的傲气在心底,在脊梁,不肯苟活,不肯接受失败。

这个地界已经不好看了,像斑驳的黑油泼洒在青山绿水上,一片枯木与泥泞,处处都透着黏腻恶心的荒芜。

可阎野依旧细细看了一遍。

林渡成功了,他于无上宗的群山之间飞升,雷声止息,天道降下福泽,下了这年冬季里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润入地面。

干涸的灵脉重新有了灵气涌动,被魔气覆盖的灵田此刻被雪慢慢侵蚀抵消。

林渡却死得匆忙。

她把神识外放,摸索着摆好了阵石,因为还不熟悉只用神识搭配自己的手,摆放的位置需要反复试探,花了大工夫摆完,整个人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连床都爬不回去,只能随便伏在地上残喘。

那被天生不足的身体压抑的魂魄,平静无波下隐藏的不屈与癫狂,肉体生机在离散消亡,灵魂的澎湃在恣意生长。

死后魂魄刚刚离体的一瞬,就被布下的阵锁扣住。

林渡第一次从外头看自己的模样,这时候已经瘦得不像话了,有些吓人,皮包着骨头,皮肤都透着灰败的青筋,细细密密。

也只能这样了。

林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魂体,还不够凝实,聚阴阵已经生效,养一养大约就能独立行走了。

她掏出阴魂修炼的书,这东西算邪门歪道,但是她如今唯一能修炼的东西了。

等林渡魂体凝实,这才揣着自己的尸体悄悄溜走。

她用神识将自己收敛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说明她要回故土安静等死,想必他们会纵容她的选择。

她不是停留在当下的人,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彻查无上宗覆灭的罪魁祸首。

当日她人虽然昏迷,可其实神识还听见了封仪师姐和师父的对话。

魔尊手上的规则之力,究竟从何而来,罪孽之眼源源不断的魔气,又能移动,让她起了疑心。

她先一路飘到了中州边界,现在阴魂虽然凝实,但出手还只靠神识的力量,听说西南边境的山区里阴气重,修炼事半功倍,她得先提升实力。

谁知人刚到滇西,就被一处小院浓郁的阴气吸引,几乎不受控制地贴着墙边,吸了几口阴气。

随即她意识到,这院子有问题。

没等她想明白是跑还是查,就被人拎进了院子内。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有些奇怪的老人,她虽然用神识感知不出物种,但阴魂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近似于同类的人。

听说滇西有尸匠,难不成

“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逗留洞明界的阴魂,天道规则再衰弱,也不至于这般啊。”老婆婆看着眼前的阴魂,“你尸体呢”

林渡没察觉到有恶意,拍了拍身上的东西,“揣着呢。”

“随身带着自己的尸体,但是拒绝投胎逗留人间,我好久没遇到这么个怪人了。”

老人打量着林渡,林渡也在打量着她。

“敢问,您是尸匠”

“我,差不多算是,你倒是好眼力。”老人看了一眼她凝聚的阴魂,“怎么,你也想当我的尸傀”

林渡摇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你看上去不像能做很多事的样子。”老人坐在藤蔓之下,身边有尸傀端来茶水,“这是要去哪需要帮忙吗”

林渡默然片刻,略过前面的问题,“我打算去边境山里,那里阴气足,方便我修炼。”

“这样吧,我帮你一个忙,你当阴魂不熟练,当行尸估计还好点,你只需要进山的时候,替我斩除一个蛊村的母蛊。”麻婆婆看着她,“你年纪轻轻就死了,神识却这般浑厚,想必是个大宗精英弟子,应当不至于这个都做不成。”

林渡垂眸,“我不杀无辜之人,抱歉。”

“嚯,还是个正道弟子,若我说,他们死有余辜呢”老人声音显得有些不屑。

林渡顿住了魂体,头缓缓一百八十度后移。

阴魂就是这点好,什么反人体规则的事儿都能做,“也可以,但要立誓,我怕你反悔。”

凡事总要留个心眼。

老人没有意见,“我从来都按照我定的规则办事。”

林渡知道了这位名叫麻婆婆,是个蛊医,更是尸王。

“那个,口鼻都遮住了,眼睛不能遮住吗有疤,怪难看的。”林渡飘在自己的尸体之前指指点点。

行尸需要用特殊的药水炼化,再裹上裹尸布,封住口鼻。

麻婆婆有点烦,“差不多得了,眼睛很重要,阴魂从眼入,不然你就做不成行尸了,还有,你这眼睛像是被人动的手脚,怎么,你是因为这个死的”

“那没有,我自愿的。”林渡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脚扭成了麻花又松开。

当魂魄也挺好的,可惜在阳间不太好行走,要查东西,还是行尸方便。

麻婆婆再次冷笑一声,“正道弟子。”

哪有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眼睛给旁人的。

等林渡被炼化成了行尸,又确认了那蛊村的确在做伤天害理的事,修炼了一段时间,便上了山,去灭了那蛊村的蛊师与母蛊。

魔族如日中天,正在侵蚀着整个洞明界,洞明界天道摇摇欲坠,眼瞧着一界都将覆灭。

想要清除魔族,以如今林渡的力量,在阳间也难以与魔尊对抗。

她想要查一查富泗坊,她总觉得,这一次虽然有内奸,但这灵修之中最大的贩卖消息的组织,说不定就有可能有邪魔购买消息,因此才能渗透进宗门之内。

这日她在外游荡寻找线索,谁知就听到了天下第一临湍献祭天道的消息。

林渡世上的亲人本就不多,又少一个,她顺着献祭的灵光晃荡过去,只看见了后苍一个人绝望地嘶吼。

从断断续续的念叨中,她知道了临湍是代替他献祭了天道。

她的纵容,将人养成了弑母叛宗的蠢货。

林渡无声地隐匿了气息,冷笑一声,动用全身的鬼力,驱使着短刃,一击穿透了他的护体灵力罩,扎透了他的后心,转头就走。

后苍诧异地低头,那刀上的阵法在他胸膛内炸开,撕心裂肺。

那不是致命伤,他与她实力悬殊,她只能再趁机给他一刀。

心如刀绞那就让他尝尝真正刀绞的滋味。

临湍是真心教导过她的,她身体不好,炼体艰难,只能阵、法双修。

世人在欢呼规则的暂时稳定,没人记得他们在喝母亲的血,将母亲吮吸干净之后,再歌颂母亲的伟大,有什么用呢。

她默然许久,回了小院,蹲在墙上如瀑的藤蔓上,仰头看着许久不见的月亮。

月光皎洁如银盘,普照着整个大地,可林渡只觉得凄冷无比。

麻婆婆出来扫了一眼,“你坐到我的藤了。”

林渡慢悠悠挪了个屁股,“你这藤不好,月光都透不进来,我只能蹲上来修炼。”

“你那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麻婆婆觉得自己这院子里的阴气都要被她吸干了,“天天在外游荡,回来之后也不说给我带点蛊虫,哪有你这样干吃饭不干活儿的。”

“我干了啊,把那一个蛊寨串连的家族长老都杀了,顺便找点线索。”

“那你找着了吗”麻婆婆提高音调。

“没有,”林渡蜷缩起来,魂体显得弱小可怜,“人死不能复生,可我还是想逆转这一切,您是尸王,活的时间这么长,您告诉我,这世间难不成就没有其他逆天之法了”

麻婆婆有点嫌林渡太烦,“要想逆转此界时间,那只有高于此界天道的力量,在外部逆转,就这也不能逆转那么长时间,若能逆转时间,那些不甘心回归天道的古神早就逆转时间回到最初了,还至于用这些办法”

“而且,这大千世界中,只有一处是不存在时间的地方,那里也是所有无法轮回的恶魂的葬身地,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渡看向她,“冥界”

“对,冥界的冥河。”麻婆婆笑笑,“那里没有时间,可就算你倒转时光,就能保证不会重蹈覆辙了吗你能保证你能带着一切回到过去,不受此界天道的压制吗你在这个规则里,就要被规则束缚”

林渡从中读出了更深层的意思,“从内逆转,在里面的人也会跟着逆转到最初,想要带着一切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若我,跳出这个规则呢”

麻婆婆看着她,“你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了,还想如何跳出规则”

林渡摇了摇头,月光将她照得越发透明,像藤上霜花,“我还没想好。”

“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唯有携手,才能完成这场逆转。”

她想要救的,还有自己。

林渡找到了新的目标,她是个阵法师,阵法师可以计算一切。

在林渡到处筹谋的时候,元气大伤的无上宗在漫长的休养生息中渐渐缓了过来。

封仪带着封家四处联系各大宗门世家,对抗魔族,保卫灵修的地盘,总是不见影子。

晏青在无上宗认真研读书楼中的书,一面修炼,一面慢慢修复无上宗的建筑和各类法器,撰写与魔族战斗的要点,张贴在钧定府前,撑着无上宗的未来。

姜良忙于救治被魔族长老打伤的高阶灵修,慕宸和丘灵倾尽商会之力,一面支持前线与魔族的战斗,一面打理着无上宗剩下的产业。

一直在僻静之处心如死灰的夏天无也走了出来。

姜良忙不过来,她看在眼里,也看着魔族一路烧杀抢掠,修真界满目疮痍,不说定九城,就是整个北地,伤亡惨重。

这个时候,若是一味隐世自苦,就实在对不起当日一战陨落的师伯师叔们,更对不起无上宗多年来的教养。

她许久不炼丹,没了灵火,控制火总是过了头,炼制丹药也比从前花的时间长了很多,更是没了那道火灵韵,药效比原先差出了许多。

可她必须为无上宗,为天下人做些事情。

夏天无强撑着一遍遍炼制,再下山将丹药在钧定府分送给抵挡邪魔的修士。

与邪魔战斗,被魔气侵蚀是难免的,济世宗举全宗之力,每个丹炉都日日烟熏火燎,可到底不能分派到每一个地方,定九城抗住了北地最后一道边防,她需要出力。

人人都说,无上宗都遭了那么大的难,可无上宗的师傅还想着天下人,每人来领丹药的时候,总会尽量留下些灵米灵果。

夏天无见过那些残了手,断了腿,抱着小儿,拖家带口前来领药的修士,对着她谢了又谢,眼中都是希冀的光。

哪怕再残破,再麻木,可拿到丹药的那一瞬间却都含着泪,感激涕零。

“不管到什么境地,总要活着嘛。”有被魔物侵蚀胳膊,自己断了一条臂膀的人取了丹药,面对夏天无的眼神,冲她笑笑。

夏天无眼神闪闪,露了这些年来罕见的一点笑,“是啊,总要活嘛。”

心死了,麻木苟活,倒不如做些让旁人活下去的事。

她日日筛选草药,开炉炼丹,下山分发丹药,日复一日,守着灵田和青山。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要过下去。

十年,五十年,直到百年。

有人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也有行尸杀穿了边境的邪魔,看着又有些用不了的身躯叹了一口气。

林渡已经研究出了一个跳出此界规则的阵法,但还没确定,如何能万无一失地防止回来的时候。

毕竟这个办法大约无法保留记忆。

危止又在超度战场上惨死的人,那些残魂需要人引渡。

有佛子念经加持,这些魂魄会好些。

林渡拖着自己又有些没法撑起来的尸身回了麻婆婆的小院里。

“地动越来越多了,规则又开始不稳,邪魔动作更急了。”她絮絮叨叨说着。

麻婆婆从屋内出来骂鬼,“你再用下去,这个身躯撑不到十年了!”

林渡若有所思,“十年啊,也行。”

反正阵法材料和修补心脏的灵药都快备齐了,夏天无那儿她也去过了一趟,把丹药炼制了出来。

林渡已经算得差不多了,她看过古籍,就算彻底逆转时间回到过去,但有些事情不可更改。

比如她已经经历过这些的灵魂,就算被规则压迫无法想起,魂魄经历过的东西还在,比如神识,比如道心。

道心与道统跟着的是人的魂魄,并非肉身,哪怕回到过去,她还得解决自己道心破碎的问题,重修道心。

麻婆婆气结,转头关门去重新炼化那破破烂烂的躯体。

林渡自己一面吸收阴气,一面在思索,这些年她一面杀魔,一面还在追查富泗坊的消息。

封仪那边组织的灵修组织,只有富泗坊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抵御魔族侵略的措施,态度暧昧不明。

她这次守株待兔,抓到了一个富泗坊的长老,确定了富泗坊果真早早和邪魔有些牵连,顺道审问出了富泗坊坊主急召他们的地点,是青云榜通天柱下。

林渡打算杀了富泗坊坊主,再从富泗坊里查一查无上宗和邪魔相关的事。

那人果然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了青云榜下,踩入了她提前设置好的杀阵之中。

只是那人一下子认出了她,叫林渡生出了些异样。

无上宗弃徒……文福

尸傀林渡只是怔愣了一瞬间,杀心更重。

她想过很多遍,都没有想到坊主居然是无上宗的人。

“我回不了头了,你向前走吧。”

林渡杀了坊主文福,知晓了他还有个主体,再度设下杀神和一缕监视的神魂,将他全部的东西都带走,又回了麻婆婆的小院。

这一回,她却没了心思和麻婆婆犯浑嬉笑。

向前走

她怎么向前走。

她要逆水行舟,她要逆天而行,她要逆转一切。

林渡翻着文福的遗物,从他那本记录自己的小册子中,除却找到文福分身之后,还找到了一则精魂切割法。

她一直寻找的保留记忆的办法。

似乎找到了。

她不是不知道文福那日存了死志,或许连这些紧要的东西,都是特意留下来的。

但不妨碍林渡想要他死。

可惜来不及了。

行尸最长只能留存百年,百年以后,就需要一遍遍重新修整。

林渡闭上了眼睛,用文福的办法,精魂大约不会受天道压制太多,至少要保留一部分现在的她。

她把自己关在了屋内,小心翼翼凝结出自己的精魄,然后切分那片精魂。

其实真论起来,也没有多难。

林渡这一生,尝过了很多的痛,凝结精魄,切割记忆,真要说起来,也就是灵魂撕裂的锐痛,像一把薄刃顺着人的头骨缝瞬间划过去,一瞬间痛过去,不会叫人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接下来之后,会有接踵而来的钝痛与混乱。

从学习到实操,林渡也就花了九日。

麻婆婆复杂地看着出关的林渡,“原来正道弟子,是最疯的。”

那是在自己的魂魄上大动,稍有不慎,就是魂魄散乱,神识乱流,直接就残了。

林渡只是笑笑,现在,她要向那些还活着的人告别了。

早前已经送过元烨去见倪瑾萱,真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她也不恨了。

如何能恨呢,她错在太蠢,是她们没教好她。

重来一次,大家都想要重来。

就由她这个小师叔来做吧。

再次回到无上宗,这里又是一片青山,金殿宝阁也重新修好了,春天即将来临,踩在地上是泥泞的雪水。

晏青收了两个徒弟,按着苍离的办法教着这两个孩子。

没看见姜良师兄,或许又不知道躲在哪里避人,封仪师姐还在外面奔忙,战事越来越焦灼,也或许是又记错了路,丘灵和慕宸计划着今年商会的事务。

都很好。

林渡站在五个重新修整过的墓碑前,神识落在那上面,凝结出尽量没那么沙哑的声音,像从前活人一样开口,“要再见哦。”

一定要再见。

七把短刃扎入草木初生的青黄地面,送鬼入地阵,最后,送自己入地。

她穿过时间的洪流,迎着血泪霜刀,殚精竭虑,孤注一掷,用现在的自己牵着过去的自己,去寻一个重逢。

于是绝渡逢舟,枯木逢春。

趣趣阁推荐阅读:重生万妖之皇宝可梦,开局孵出灭尽龙四重分裂网游:我在无秩序世界飙疯了壹鹿小跑新书赛尔号巅峰之战民国诡事退休救世主掉到锤四万哪算退休啊强势宠爱:电竞男神是女生不管怎么样我想回去退婚当天,弃女转身契约魔帝虐杀九州我居然能心想事成狂血兵王叶少重返英纳瑞网游之洪荒王者英雄联盟之复刻大师海贼之我是白无常篮坛狂锋之天才在左网游之天命织造师没有我开不了的团穿越古代:我在运河上做九品闸官纨绔教师灵碑传奇提瓦特战记稳健修仙,整个修仙界都是我家神职高手抽个名将打天下足坛大师进化录倩女幽魂:逆游岁月的甲鱼网游之超级大法师英雄联盟之正能量全世界OL希望之耀伊利达雷魔影石坚:吾为大帝,当镇世间一切敌赵原柳莎医路青云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清穿]熙心懿世缘师尊,弟子只想欺师不想灭祖大明朱棣:爹,你咋没死啊?!掌上娇娇支云主教:从1998开始肥水不流外人田身体交换游戏上门女婿的咸鱼生活桃运民工宁以初厉凌炀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比绿巨人还猛,你说他打NBA?空间灵泉有点田真千金心声太癫,反派发疯团宠我有一棵神话树
趣趣阁搜藏榜:壹鹿小跑新书赛尔号巅峰之战民国诡事退休救世主掉到锤四万哪算退休啊强势宠爱:电竞男神是女生不管怎么样我想回去退婚当天,弃女转身契约魔帝虐杀九州我居然能心想事成狂血兵王叶少重返英纳瑞网游之洪荒王者英雄联盟之复刻大师海贼之我是白无常篮坛狂锋之天才在左网游之天命织造师没有我开不了的团穿越古代:我在运河上做九品闸官纨绔教师灵碑传奇提瓦特战记稳健修仙,整个修仙界都是我家神职高手抽个名将打天下足坛大师进化录倩女幽魂:逆游岁月的甲鱼网游之超级大法师英雄联盟之正能量全世界OL希望之耀伊利达雷魔影石坚:吾为大帝,当镇世间一切敌赵原柳莎医路青云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清穿]熙心懿世缘师尊,弟子只想欺师不想灭祖大明朱棣:爹,你咋没死啊?!掌上娇娇支云主教:从1998开始肥水不流外人田身体交换游戏上门女婿的咸鱼生活桃运民工宁以初厉凌炀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比绿巨人还猛,你说他打NBA?空间灵泉有点田重生万妖之皇真千金心声太癫,反派发疯团宠我有一棵神话树我在异世无限氪金神兵小将开始打穿诸天万能升级系统第一版
趣趣阁最新小说:校园电竞:这座城市的王者诞生足球风云至尊穿越18岁,我成了CF高手流量型前锋,复兴慕尼黑1860网游之我有一箭可弑神NBA:冠军之王全职高手之双散巅峰最强领主:我,天使与亡灵之主路法归,遇端木!梦幻西游:签到打卡就能无敌游戏女尊一天一模拟,硬控乱世一百年网游:开局满星账号,爆杀全服穿越心动小镇:我带兄弟当肝帝穿越00后动漫融合的世界带完美进度农场进入求生游戏网游之大陆征服SAN值归零后我成了高危BUG请叫我腐烂我不是贱圣文明:从不死族到太空死灵虚空拼图业余里踢出来的国足超级后卫开局选择亡灵:我有ss级天赋DNF:求你别搞事,我们真服了我在无限流游戏里打工画渣又怎样?我靠神笔一路躺赢穿越火影之修真者的逆袭宝可梦真实网游:敢惹他?内裤都给你偷没了召唤万界军团史上最贱NPC王者:这个选手,正得发邪游戏降临:从隐藏职业开始封神人在巴黎奥运,班主任催交作业B级天赋,一样可以登顶列车求生:无挂求生nba最强球星詹姆斯哈登夏日狂响曲开局零幸运值?别慌我有任意门校花别撩我,我只想打篮球!NBA:穿越神医变教练带飞姚明网游之独步逍遥让你当王者陪玩,竟把校花泡了?都重生了,还让我从头开始网游之剑界我只是个NPC啊!学生议事录成为领主后,觉醒了进化天赋玩三国志战略版,分币不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