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宾斯基饭店的顶层豪华会客室,章冬月推开门,准备介绍,李麦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带上门。
一个人背对着李麦坐在沙发那里,望着落地玻璃外面的街景。那人便是匡无为。
“匡厂长,别来无恙。”李麦先是笑了笑,然后说着走了过去。
匡无为站起来转过身,和李麦面对面站着。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诉说着他的年龄,苍老沧桑的面庞,非常的丑陋,让人看了觉得一股死气扑面而来,寒气从脚底升起。他手里拿着拐杖,仿佛没了拐杖他就无法正常行走。
然后,看着六七十岁的匡无为,实际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此人非常的不简单,他曾是西厂最负盛名的特工,长相英俊。然而多年前的一次任务,他中毒负伤,抢救过来之后,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三十左右岁的年纪,却有着六七十岁人的外表。十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没有变,没有衰老也没有恢复如常。老不死的外号就这样叫开了。
“副厂长。”匡无为的声音干干沙沙的,正常人听了只会觉得瘆的慌。
李麦呵呵笑了笑,指了指沙发,“请坐。”
两人坐定,李麦也没有倒杯水泡点茶的意思,事实上那些小节完全可以省略掉。
“有两三年不见了吧,您老身体还是这么的硬朗。”李麦笑道。
匡无为也笑了,但是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加的难看,“李队长,咱们两年零三个月没见了。”
“记性不错。”李麦呵呵一声,“昨天的事情你肯定也还记得。”
匡无为放在拐杖上面的两手抱了抱拳,说,“都是误会,下面人不懂事,冒犯了李队长,我在这里,给李队长道歉了。”
摆了摆手,李麦眯了眯眼睛,说,“老匡啊,你我之间就不要来这套了。不过我还真得多说两句,你该好好训训你那帮手下了,就那点三脚猫功夫,可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匡无为笑着说,“那是您李队长虎威,他们加起来也不够李队长您一个人对付的。”
李麦点了根烟抽起来,眯着眼睛看匡无为,不再说话。
匡无为非常的从容,他可是主持西厂日常工作的副厂长,在特工行业浸淫了半辈子的人,什么人没见过?况且他跟李麦,也算是老朋友了,虽然不是一个阵线的。
“老李,想必你也知道我来曼谷的目的了。”匡无为缓缓说道,“克拉运河的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
轻轻地笑了笑,李麦说,“老匡啊,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摆架子。你说你来就呗,你还让几个窝囊废挡我道。我说你这谱摆得可真够高的。”
匡无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虽然一闪即逝,但是还是让李麦捕捉到了,李麦暗暗想着,这老不死还是以前那副官僚作风。
“老李,昨天的事情是老哥做得不够妥当,你老弟多担待。”匡无为暗暗忍了忍,笑着说,顿了顿,继续说道,“老李啊,咱们谈一谈吧。”
“说吧。”李麦眯着眼睛吐出烟雾,“我坐在这里,就是想听听你想说什么。”
匡无为心里的不快是越多了的,李麦从进门到现在,语气表情动作无不在表达着他对自己的轻视。这种现象可不多,他匡无为虽然职务不高,但是手握重要工厂,更高级别的领导都不曾对他这般态度。
但是为了能好好的往下谈事情,匡无为不得不生生把心中的不快给压了下去。
“老李,谈之前,我先声明一点。”匡无为说道,“我不代表帝国水利水电集团,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李麦没什么表情,一副静等下文的模样。
匡无为顿了顿,说,“老李,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不过这一次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不会给你开凿克拉运河添加阻力。克拉运河的成败事关国家安全,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老匡啊,你就别在这跟我上课了,有什么事,直说。”李麦很不礼貌地挥手打断了匡无为的话。
匡无为心中一闷,怒火越发盛了,强忍着按捺下去,他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说了。”
顿了顿,他说,“我希望你把克拉运河的水深限制在十七米。”
李麦看着匡无为,微微愣了一下,时间很短,他就若有所思了。淡淡地笑了笑,李麦说,“老匡啊,我不明白,你这是几个意思呢?”
匡无为摇了摇头,说,“老李,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
“我是真不明白。”李麦笑了笑,说,“不过我现在是比较想把你的脖子扭断从窗户扔下去的。”
“你什么意思!”匡无为胸中的怒火猛然迸发出来,怒道。
李麦淡淡地说道,“弄死你的意思。”
会客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对视着。李麦的目光淡淡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死人。匡无为眼中迸发着怒火,在强忍着和李麦闹翻的冲动。
良久,匡无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首先软了下来,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老李,你很清楚,按照你现在的计划,新加坡的经济会倒退至少二十年。那会产生什么后果,你有考虑过吗?”
毫无疑问,匡无为是知道李麦的新克拉运河计划具体是什么样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连秘密都算不上。
李麦轻轻地笑了笑,说,“新加坡人的死活,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经济是倒退还是进步?”
“但是你必须考虑由此产生的连锁反应。”匡无为沉声说道,“而且,一旦新加坡知道你要把克拉运河建成可以通行三十五万吨满载油轮的超级运河,他们一定会拼了命反对克拉运河的修建的!”
顿了顿,他说,“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克拉运河项目还是会回到原来的状态——只存在图纸上。克拉运河对国家的重要性想必不用我多说了。西南输油管道明年就会达到最大输油量,未来几年咱们没有更多的运油渠道。但是从中东过来的石油一年比一年多。克拉运河建成可以极大地缓解这一局面,可以更快地获得那些原油,且不受马六甲海盗的威胁,也不用看西方国家的脸色。是彻底开罪新加坡以及他们背后的西方国家,还是先把运河修起来,你自己很清楚到底哪个更重要。”
匡无为说完,闭上了嘴吧,看着李麦。
李麦扫了他一眼,说,“说完了?呵呵,老匡啊,你就别在这给我上纲上线偷换概念了。你懂水利水电吗?你懂航运吗?班门弄斧你这是。”
笑着摇了摇头,李麦表情慢慢地严肃起来,“我今天就跟你多说两句,仅此一次。”
站起身来,李麦走到落地玻璃那,眺望了一下曼谷的城市景色,才回过身来走了几步,看着匡无为,慢慢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屁股撅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把运河的水深限制在十七米,说白了,就是要让我按照日本人的计划修建。”
李麦走到匡无为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非常重地说,“你们是怎么想的?修建一条无法通行十五万吨满载油轮的鸡肋运河就能改善国家战略安全环境了?向新加坡妥协?新加坡的经济会因为马六甲海峡失去原来的价值而陷入困境所以我们要考虑他们的问题?”
李麦突然提高声音,口水都溅射到了匡无为的脸上:“你们脑袋里装的都是大便吗!”
即便匡无为再怎么觉得李麦眼中无人,但是此时此刻李麦双眼冒火朝他脸上吐口水,他却一点发怒的勇气都没有。他才意识到,即便自己坐在一个很要命的位置上,在发飙的李麦面前,他还是成不了猛兽,充其量是吓破了胆儿的年迈老狼。
“为了顺利修建克拉运河,所以要向新加坡妥协,否则他们会拼命阻止这个项目的推进。”李麦呵呵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再一次怒目圆睁,盯着匡无为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新加坡人这个时候在哪,他们敢出来放个屁吗?拼命阻止我?真吓人哈,我一个电话能让新加坡明天陷入饥荒你信不信?”
匡无为的脸部肌肉抽动着,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被气的。
李麦冷冷一笑,踱了几步,回过神,指着匡无为说,“你回去告诉你身后那些舔新加坡屁眼的人,从现在开始,谁要是敢在克拉运河项目上面添加阻碍,不要怪我李麦不客气!”
“吃着自家粮食去舔别人屁眼的畜生,迟早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匡无为已经无法思考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李麦会这般生气,愿意来顶多就是不欢而散,可没想到会搞得这么僵。他失策了,他直接就触动了李麦最不可容忍的底线。
指着匡无为,李麦下达了最后通牒,“带着你的人,立马从这里消失!老不死,滚吧!”
匡无为深深看了李麦一眼,站起身,提着拐杖离开了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