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脸黑的和锅底似的,死活没想到卓草是为了这。大概在月余前开始,卓草就开始大规模的囤积硝石。卓草说了,只要价钱合适就有多少收多少。距离远的干脆就地租个仓库,做好防潮全存里头。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存这么多做什么?
后来卓草捯饬出个硝石制冰,他就天真的以为用硝石制冰消耗的。可按理说也用不着这么多,毕竟制完冰后还能重复使用。虽说硝石因为方士没了价格跌下不少,可关中三十六县的硝石数量可相当惊人。租用当地仓库,同样也是笔不菲的开销。
扶苏先前曾多次询问过卓草,毕竟他好歹也是卧底,秦始皇告诫过有任何异动都得通知他。只是卓草也没明说过,只说这硝石以后会有大用,还说到时候会有人求着他买硝石。
好家伙,现在冤大头就上门了?
这叫什么?
奇货可居,囤积居奇!
吕不韦当初也干过,只是人买卖做的更大!
李斯面露不善,冷冷道:“卓君此举是否过分了些?如此与那奸商又有何区别?若是上面追究下来,只怕卓君还要受赀刑!”
秦国有专门的金布律约束商贾,严禁这类行为。轻则赀刑,重责贬为城旦牵连三族。这条律法还都是李斯添上的,卓草竟跑他面前宣扬自己干的这档子事?
“那你买不买吧?”
“卓君不怕受牵连?”
“怕什么?咱俩这关系,你还能出卖我不成?”卓草话锋一转,笑呵呵道:“况且,我这也不是囤积居奇。硝石我就没打算卖,我只是消耗量大了些,自己买了用。要不是熟人,你以为我会让你?”
又是诡辩!
好啊,把这话告诉廷尉,看人信不信?
卓草好歹也是左庶长,就这么贪财?!
“那这硝石价值几何?”
“不贵,一石五十钱。”
“你……怎么不去抢?!”
李斯眼睛顿时瞪直。月余前咸阳城内硝石不过十几钱,落卓草手里直接翻了三倍。他倒是不在乎这点钱,五十钱掉地上他都未必会去捡。他这左丞相可不是白当的,分分钟就是几十万上下。只是被卓草这么个坑法,他实在是不服气!
“老李你瞧你说的,抢钱犯法呐!”
你还知道犯法?!
“我和你说,我这是卖给你的人情钱。这硝石我可都专门让人提纯过,就这么一石硝石省着点都能用好久。而且,以后这硝石价格还会涨。咱俩是一路人,我可没忽悠你,你现在不买以后可就难咯。朋友,时间就是金钱呐!”
谁和你是一路人?
李斯只觉得卓草是在推销。
估摸着硝石卖不出去,才会这么说。
“咳咳,老李呐……”
“嗯?”
李斯面露古怪,望着李鹿。
“我觉得先生说的对,随便买个几百石吧。”
几百石?!
你是想留着下崽?
这是硝石,可不是什么粮食。
意思意思十来石就好,还随便几百石?
你小子叫李鹿,可不是卓鹿!
“老李,你愣着作甚?”李鹿顿时蹙眉,带着几分怒意道:“你是不是连我这少主的话都不听了?先生免费送你制冰法子,只是让你买点必要的硝石而已,就这还不乐意?!”
“……”
李鹿还是一如既往的胳膊肘往外拐!
“莫吵莫吵,几百石太多了。”卓草连连挥手,而后认真道:“买个七八十石差不多了。老李你想想,等你回咸阳后这消耗量得多大?正巧你请了镖师,多买点其实更划算。”
“……”
没辙了。
李斯知道他今天不掏钱,甭想糊弄过去。他现在是李鼠可不是李斯,如果让卓草发现不对劲,那他罪过可就大咧。
“那就买个八十石!”
“好咧!小苏,赶紧把契卷备好!”卓草连忙招呼着,笑呵呵道:“老李,你这押镖的话要不要来个保险?这八十石硝石可是价值不菲,保金起码得两百!”
“买!”
“看看,我就说老李做买卖爽快!”
李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李,我再和你商量个买卖。”
“什么?”
李斯本能的向后退了数步,觉得有些问题。和卓草合作,那几乎等同于是与虎谋皮。看看人秦腾,什么都没出就得了菽乳的做法,赚的是盆满钵满。卓草之所以舍得,无非就是因为秦腾身份摆在这,他想着借此手段拉拢秦腾。
他本来是左丞相的,现在只能当个旁支商贾。想要从卓草手里捞钱,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就算勉强能赚点辛苦钱,估摸着也会被卓草给坑的不轻。
“放心放心,这是好买卖。”卓草义正言辞道:“咱俩要不是老熟人了,这买卖我可不会找你。我这镖局也算刚开张,你又是首个来镖局下单的。保金就不要咧,镖师的钱也给你打个对折。”
“你会这么好心?”
“老李,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呵……呵呵……”
卓草无奈叹气,继续道:“别人看错我也就罢了,想不到老李你也这么认为。罢了罢了,小苏你与他说说,我是彻底心寒了……”
“啊?说什么?”
扶苏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卓草先前没和他对过台词啊!
“咳咳!其实就是桩小事,就在老李你这马车后面挂个布条就行。”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卓草顿了顿,笑着道:“当然,那布条上得写上我野草镖局的名号,上面还有联系方式和我镖局的地址。唔,也就是俗称的打广告!”
“打……广告?!”
草!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李斯捋着胡须,蹙眉思索道:“正所谓师望在肆,鼓刀扬声。昔日有宋人宋人沽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谨,为酒甚美,悬帜甚高着。卓君这法子,倒是与此颇为相似。”
千万别觉得广告有多新鲜,其实这手段老祖宗都玩腻了。或许方法叫法不同,但作用其实是类似的。卓草把这点子和扶苏说过后,对方顿时就明白过来。还说当初有个卖马的就用过类似的法子。
马夫在马市卖马结果没人光顾,他就托关系找伯乐帮忙。让他没事来马市逛逛,在他铺子前面停留片刻。只要伯乐来一天,就给他一天的酬劳。伯乐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在被马夫这么宣传后,马夫赚的是盆满钵满,一旦而马价十倍!
啧啧啧……所以伯乐成了代言人?
做法不同,但是道理是相通的。再看看人老李,不愧是做专业做买卖的,懂的就是多。他只是顺带提了一嘴,人家就能明白过来。
“没毛病,就是这意思。”
李斯思索片刻,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这辆马车本来用的也不多,挂块布上去也无所谓。
“那这广告,得挂多久?”
“越久越好!”
“得加钱!”
“好说好说。”
卓草也明白这道理,想要马儿跑的快那肯定得给草。他与李鼠虽说交情不浅,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咧,对方这么要求是合情合理。先前韩信还说李鼠身份非同寻常,说李鼠谈吐不俗怕是来历很高,当时卓草还真有些信了。现在看来,韩信这家伙眼神有点问题,就李鼠这表现不是商贾是什么?
签好契卷后,李斯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李鹿跟随在后,也准备先回咸阳几天。这几日杨端和过寿,李斯自然得回去。李鹿是他最疼爱的幼子,而且现在本事见长,那自然得拉出去溜溜显摆下。
“阿翁。”
“嗯?”
“你又被坑了。”
两人走在路上,李斯当即顿了顿。
“怎么?”
“这么点钱,咱们李氏就帮先生打了广告。先生为的不是区区个管事商贾,为的是左丞相的颜面。你想呐,你把这广告打出去后,结果会如何?”
李斯诧异的望着李鹿,见他眉飞色舞的分析着,满脸匪夷所思。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现在李鹿竟然还能看的这么清晰,分析起来倒是头头是道。只不过,这小子也太过小瞧他爹了。看李鹿这得意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卓草是他爹咧!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
“额?您老知道?”
“废话!”
李斯狠狠敲了下李鹿的脑袋,淡漠道:“执棋者,看事务必要全面。这局棋老夫下了这么多年,怎会连这么点事都看不明白。他利用老夫的名声谋取利益,老夫也同样在利用他的名声。”
“啊?小草先生的名声,您也看的上?”
如果卓草在这,非一脚踹李鹿脸上不可。
这可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不还有你的功劳吗?”
“额?”
“你大闹老夫寿宴,这草家卓子的名声在咸阳可是如雷贯耳。更别说他本身就有才能,不知多少人都暗中盯着。就比如那冯去疾,他三番五次说要来这见见卓草,只是被陛下按住罢了。这野草镖局如此重要,老夫府上有马车张贴这什么广告,变相的说明老夫与其关系不浅。等今后这小子入朝出仕,其余人也不好意思再插手。”
李斯难得在李鹿面前说这么多,只因为他现在心情好。放到先前的话,他是压根懒得搭理李鹿。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跑他面前这显摆。
二人走着走着,便看到远处来了辆车架。装饰的还算奢华,还足足有四匹骏马拉着。虽说不是纯黑色的宝马,却也是价值不菲。四驾马车可不是寻常人能驾驭的,恐怕来的人地位相当不简单。
“爹,这来的是谁?”
“看旌旗似乎是蒙氏的。”
“蒙氏?!”
李鹿不解的挠了挠头,啥情况这是?
蒙恬在塞外,蒙毅在泾阳,这车架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