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渊静静地看着他,亦没有打断他的话。
但见徐慎行脸色精彩纷呈,他又有些困惑。
难不成徐慎行跟五妹妹的事情另有隐情?
触到少年看过来的烁烁目光,徐慎行顿觉有些尴尬,长揖一礼:“有劳世子帮个忙,把这药捎给五妹妹,让她务必先把身子养好。”
谢锦衣什么心思他最是了解。
闹一闹也就过了。
“好,我且把这些膏药转交给五妹妹,把你的心意带到就是。”谢明渊只得接了,挑眉道,“至于她收不收,我就不能保证了。”
徐慎行再次作揖,待谢明渊走远,才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马车上,小厮兴哥儿正在跟马夫闲聊:“……济世堂药铺义诊一个月,连抓的药也低了两成,门口排了好多人,昨儿我去抓药,等了老半天呢!”
“嘿嘿,我早就听说了,我娘一到冬天就犯旧疾,常年在济世堂药铺吃药,是他们的老主顾了,我听说济世堂药铺之所以大张旗鼓地义诊,是因为义澜坊有个医馆要开张,济世堂担心那医馆抢他们生意所以才先下手为强义诊的,济世堂药铺伙计悄悄告诉我,说大夫是南直隶名医,专治不举不孕等疑难杂症,他家苏掌柜的早就发愁了呢!”
“哈哈,那以后济世堂药铺还怎么开门做生意,直接关门得了。”兴哥幸灾乐祸,马夫又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听药铺伙计说这医馆的大夫是个女的,姓苏名姝,这苏姝人还没有到京城,就已经派人来京城提前打点,苏大夫听说济世堂药铺是个老铺子,在京城很有名望,便提出要跟济世堂药铺和睦相处,以后医馆用的药材,都从济世堂药铺进货呢!”
“那苏掌柜还愁什么?”兴哥儿撅嘴道,“人家又不是来抢他生意的,再说,这开医馆药铺都是各凭本事,防也防不了啊!”
“话虽如此,但毕竟医馆药铺是同行,同行是冤家嘛!”马夫道,“济世堂药铺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的,要不然,苏掌柜也不会义诊,那老头精明着呢!”
徐慎行听了,挑挑眉,很是不以为然。
南直隶还能有什么名医,不过是些骗人钱财的江湖游医罢了。
世上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好吧?
永安侯府门口,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拴在拴马石嘹亮地打着喷嚏,兴哥儿眼尖,惊喜道:“少爷少爷,您看,那是侯爷的马,侯爷回来了!”
徐慎行眼前一亮。
跳下马车,直奔内宅:“母亲,我大伯回来了啊!”
“回来了回来了,正在书房跟你父亲说话呢!”徐二夫人面带喜色,一把拉过徐慎行,低声道,”你大伯这次回京,说是小住几日,四五天后又得动身去南直隶,待南直隶那边的事情了了,就不走了,你父亲现在正在跟他商议你跟五姑娘的事情呢!”
永安侯只当谢锦衣和徐慎行是青梅竹马,早就默认了这门亲事。
听闻五姑娘提出要徐慎行请封世子再议亲,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没有反对,当下表示,等下次回来就去宫里请封世子,早点把慎哥儿的婚事订下来。
徐二老爷和徐二夫人自然是皆大欢喜。
徐慎行心里虽然高兴,却只字不提此事,很是殷勤地在永安侯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永安侯倍感欣慰,他膝下无子,有这么个孝顺体贴的侄儿承欢左右,此生足矣!
……
紫玉站在床前,见谢锦衣拿着刚刚从库房里找出来的一盒银针,一根一根地往腿上扎,吓得脸色苍白起来:“姑娘,您这是……”
天哪,太吓人了!
姑娘说这样能瘦身?
“别说话,替我擦擦汗!”
谢锦衣不理会紫玉的大惊小怪,自顾自地往身上扎针。
苏福办事向来利索,不出两天,便重金买下了谢府后面的那两处院子,眼下正紧锣密鼓地布置新宅,用不了两个月,新宅就能开张看诊,时间紧迫,不对自己狠点,她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顺利恢复正常容貌和身材。
紫玉见谢锦衣额头出了密密的汗,忙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
站在边上紧张地看着从容不迫下针的姑娘,节食她能理解,但这下针……万一扎坏了咋办啊!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谢锦衣才大汗淋漓地停了下来。
稍稍梳洗了一番,便吩咐紫玉泡了茶,拉着她一起坐下喝茶聊天,刚说了没几句话,就听孟妈妈在门口禀报道:“五姑娘,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谢锦衣放下茶杯,转身侧躺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病歪歪的样子,紫玉忍着笑,蹲下身往火盆里添炭,门帘晃了晃,谢明渊信步走了进来,走到床前关切地问道:“五妹妹可好些了?”
“多谢二哥关心,好多了。”谢锦衣刚要起身,却被谢明渊一把扶住:“五妹妹,你身上有伤,且躺好,不必多礼。”
六岁那年,他顽皮爬到树上去掏鸟窝,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碰到石头上,当场昏死过去。
丫鬟婆子乱成一团。
幸好二婶娘苏氏抱着年仅两岁的谢锦衣路过,妙手回春救了他,从那以后,他爱屋及乌,处处护着谢锦衣,他始终认为苏氏那么善良,谢锦衣也是好的,她所有种种不好,只是因为她还小……
“没什么大碍了。”谢锦衣垂眸应道。
若说谢家还有谁值得她以礼相待,那就是谢明渊了。
前世因为徐慎行休弃了她,谢明渊还跟徐慎行狠狠打了一架,两人因此决裂。
后来她去了乡下庄子,谢明渊也是频频探望,还劝说她回府居住,被她一一拒绝,再后来,谢明渊外放离京,去了南直隶当差,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五妹妹,这是我托人从太医院讨来的跌打损伤膏,听说效果很好的。”谢明渊从袖子里袖子里掏出那个小盒子放在她手里,劝道,“祖母虽然罚了你,却也是为了你好,以后行事务必要规矩些,以免给人留下话柄,受人拿捏,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五妹妹且不可再做糊涂事了。”
前世总觉得二哥唠叨。
今日听了,却觉得格外亲切。
谢锦衣一声不吭地听着,打开手里的小盒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冷不丁问道:“二哥,这是徐大少爷委托你送过来的吧?”
外祖父出事后,太医院院使的位子便由副院使左砚堂继任。
左院使是永安侯府老侯爷的外甥,永安侯徐沛的表兄,跟永安侯府来往密切,医术高超为人八面玲珑,最是擅长熬制跌打损伤膏。
徐慎行虽然出身不高,但特别善于钻营,自然不会放过左砚堂这层关系。
动不动就去府上探望。
就差没把左砚堂认做义父了。
“五妹妹,仲远很关心你,你又不肯见他,他便送到了我这里……”谢明渊不会说谎,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只得如实承认,“不管是谁送的,只要是对你的身子有益,你就留下,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能留下病根。”
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若是那里留了疤就不好了。
“好,我留下,替我谢谢慎表哥。”谢锦衣给足了谢明渊面子,吩咐紫玉把膏药收起来,一棍子打死徐慎远是不对的,若即若离才有意思嘛,谢明渊惊讶她如此好脾气,又上前倾了倾身子,笑道,“五妹妹,二哥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五妹妹应允。”
“二哥但说无妨!”谢锦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