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的回忆
那是一个温暖的夏日。
塔拉,一个在服装店工作的小城女孩,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并不幻想像童话里的公主那样过上奢华富裕的生活,只是想像其他人一样平凡地生活。
每天早上平凡地醒来,下定决心今天也要努力,抚平挂着的衣服上的褶皱,把最时尚的衣服醒目地展示出来,然后送爸爸出门去见批发商。
守着服装店,当太阳照到钟楼顶端,和妈妈换班后出去散步,日落时分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
这就是她希望能永远持续下去的日常生活。
然而,不幸总是来得如此突然。
夏天,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万物,这是虫子和蛆虫繁衍的绝佳时机。
腐烂和污染在温暖阳光的注视下肆意发生。
是因为掘墓人因夏日炎热而疏忽了尸体的处理?是因为守卫懒得在后巷巡逻?是因为一个乞丐为了一块硬面包杀死了邻居?还是因为领主对底层人民的死活漠不关心?
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场瘟疫在城市里蔓延开来。
许多人痛苦地呻吟着,塔拉的父母也未能幸免。
他们身上逐渐布满蓝色斑点,一天天地走向死亡。
不知为何,塔拉没有染上瘟疫。她跑遍整个城市,拼命想救自己的爸爸妈妈。首先,她去找牧师。
神庙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是求救的可怜呼声。塔拉也在人群之中。
那些有钱、有权或有势的人得到了治疗,但牧师们却拒绝了那些没有这些条件的人。
塔拉被赶了出来,被撵回了街上。
之后,她又去找炼金术士,接着是巫师。
但她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们说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疾病,需要时间研究。他们还说瘟疫不会蔓延到魔法塔,所以这不关他们的事。
尽管她竭尽全力,却无能为力。塔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日益憔悴。
然后,奇迹发生了。
服装店女孩塔拉被选为圣女候选人。
希望出现了。她希望能借此拯救家人。
她向来到她家的牧师们恳求,说她愿意成为圣女。说她愿意一生侍奉女神。只求他们满足一个愿望,救救她的家人。
他们是这么说的:
“如果圣女候选人真的成为圣女,那么,你的家人当然理应得到相应的治疗。”
她欣喜若狂。仅仅是能够拯救家人这一点,就让她无比开心。
塔拉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炸开。如果她成为圣女……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住在同一所房子里。
但他们至少能健康地生活,或许还能偶尔见面,深情凝望。
塔拉乖乖照做,成为圣女的漫长仪式开始了。
她乘坐装饰精美的马车前往女神教堂的大教堂。整整一周,她泡在圣水里,拼命背诵圣经的内容。
她吃着美味的食物,用香油护理头发,女祭司们精心修剪她的指甲。如果焦急的塔拉问什么时候能成为圣女,如果……这一切对于成为圣女是否必要。
得到的回答是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必须保留。
她越来越焦虑。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她的家人还好吗?牧师们说会照顾他们,他们一定没事的。
因为……
曾经把服装店女孩塔拉拒之门外的牧师们,现在虔诚地侍奉着圣女塔拉。
他们满脸笑容地祈求圣女的祝福。
想起他们曾经居高临下的目光,塔拉感到一阵恶心,但同时,她也感到安心。
仅仅因为圣女的头衔,就能像翻转手掌一样轻易改变那些道貌岸然的牧师的态度。
所以……一定没事的。他们毕竟是圣女的家人。除非他们被某种奇怪的执念支配,否则理所当然会悉心照料他们。
他们一定过得很好。肯定是这样。
她不断对自己重复着。日复一日,塔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眼中满是忧虑。但那些沉浸在宗教狂热中的牧师们,只是为圣女的诞生而欢呼雀跃,感动不已。
教团的宗教热情越高涨,塔拉就越发萎靡不振。
漫长而无意义的仪式结束后……塔拉被金色装饰的花瓣簇拥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戴上了神圣的头饰。
她被教团正式认可为圣女。
她荣耀归来。
如今拥有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和荣誉,是时候回报家人了。
一起品尝美味的食物,作为圣女的家人,生病时可以随时召唤牧师。向众人宣扬成为圣女全是因为父母,以此来荣耀他们……
她有太多想做的事,太多想给予的东西。
服装店少女塔拉成为了圣女塔拉,回到了家人身边。
她的家人因瘟疫去世了。
圣女塔拉的心扭曲了。
讲完这个简短的故事,塔拉用干涩的声音喃喃说道:
“教团连我的一个请求都没有答应。拯救我的家人。不是为了那些该死的财宝或者荣耀,仅仅只是这一件事……这就是我唯一想要的。”
[????.]
“你知道吗,关于那场瘟疫……用神力本可以治愈。如果来接我的牧师们,不是喋喋不休地说陪着圣女去大教堂是他们的职责,而是念一个咒语,我的家人就会活下来。”
塔拉眼中充满愤怒,但语气却很平淡。仿佛她已经疲惫到无法表达愤怒。
“神力是与女神亲近的证明。他们选择不使用它,是想尽情享受圣女诞生与女神同在的时刻。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宗教喜悦。他们都认为肯定会有人处理这件事……”
他们沉迷于信仰之中。为了他们的宗教狂喜,他们不认为其他任何事是重要的。
所以,她仍然心怀怨恨。
怨恨那些在宗教狂热中忽视塔拉家人的牧师。
怨恨他们的行为举止。
怨恨他们说她应该感激从一个普通平民戏剧性崛起的话语。
怨恨他们质问她怎么能为了个人感情拒绝上帝的爱的言论。
怨恨他们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她不妨接受现实的建议。
怨恨他们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能为力的轻蔑批评。
她深深地怨恨着他们。而这种怨恨如野火般蔓延,最终也指向了自己。
她当时是不是不应该听他们的,而是跑回家人身边?为什么她会相信那些牧师?
要是至少有一个人关心就好了。在她享受了一个月的奢华生活时,她的父母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她对教团规定的违抗,是她的良心所能允许的最大反抗。而她也明白这反抗是多么的无意义。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样做也无法让爸爸妈妈回来……”
塔拉用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床。一下又一下。然后,她倾诉出内心对家人的思念。
“但是,但是……哪怕只是一瞬间……哪怕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样做意味着我能回忆起那些幸福的时光……”
[????.]
尼奥勒默默地拍着塔拉的背,塔拉在尼奥勒的怀抱中哭泣。
尼奥勒眼中闪过一道苍白的光芒,随即消失。
那天晚上,在偶尔传来的悲伤啜泣声中悄然流逝。
班尼特无法入眠。
是因为在走廊上偶然听到的啜泣声?还是因为心中的波澜?突然,他想起了夜空。
他爬上通往屋顶的活板门楼梯。
正在数星星的亚伯拉罕转过身来。
“谁在那儿?啊,是你。”
“????.”
班尼特避开老人的目光。
可能是因为心中残留的愧疚,即使所谈论的对象不在场……即使他的本意是提醒塔拉他们的目的……
说出杀了亚伯拉罕可能对他们有利这样的话,刺痛了班尼特的良心。毕竟,老人一直对他们如此友善。
老人轻抚着胡须,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塔拉和尼奥勒一直没出房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吵架了。”
“我不会问因为什么。但看起来你也需要换个心情。愿意在我旁边坐坐吗?”
“……好的。”
班尼特拖过一把圆椅,坐在亚伯拉罕旁边。凉爽的微风和闪烁的星星让人心情愉悦。但天空看起来异常黑暗,这似乎更多是他的心理作用。
亚伯拉罕一边透过望远镜观察,一边沉默着。就像把静止的钓线抛入大海,沉默是开启对话的绝佳诱饵。
寂静中,班尼特突然问道:
“我们看到那个包裹了。”
“毕竟,年轻人很少会听从一个老人的建议。我明白。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你们怎么想?”
“……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你的研究?看起来威胁不会就此罢休。而且你似乎也不缺收入来源。不是吗?”
“看来你很好奇为什么这个老头要拿自己的命来做研究,嗯?”
亚伯拉罕爽朗地笑了起来
老人从望远镜前转过头,面向班尼特。
他搓了搓布满皱纹的手,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
“我并非是固执己见,毕竟我也还想多活些时日。我还有太多未竟之事,而且我和女儿还没能和解。”
“那么,这就更应该停下研究了。”
“但你看,这项研究肯定会造福人类。即便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至少能给人们时间去做准备。再者,如果我们运气好,能争取到数十亿年的缓冲期,说不定还能为揭开宇宙的奥秘提供线索。”
“……但正是这些人类在威胁你,亚伯拉罕。他们还寄来猫的尸体之类的东西。”
在班尼特看来,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恶意。
人们为了自己的目的互相残杀,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多。
班尼特自己就是其中一颗不祥的星星。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为自己而活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为什么要为别人做任何事呢?
对于这个问题,亚伯拉罕咧嘴大笑,露出牙齿。
“我也知道。人就是这么糟糕。他们就像苍蝇,不在乎自己停在谁的尸体上。”
“……”
听到亚伯拉罕如此激烈的言辞,班尼特一时有些愣住。
老人只是爽朗地大笑,继续说道:
“你觉得以我的年纪,见过多少人了?我早就知道,大多数人目光短浅,为达目的随时会捅别人一刀。但如果我们都以牙还牙……这世界上伤心的人不就更多了吗?这不过是得失的权衡。而且……”
“……”
“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贡献,难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吗?”
“酷……你是说?”
“没错。这是每个学者的梦想。用我创立的理论拯救世界。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班尼特一脸怀疑,似乎在质疑这是不是只是个玩笑,但亚伯拉罕的眼神真诚而清澈。
老人的瞳孔闪烁着,就像怀揣梦想的少年。
这理由或许有些孩子气,但是……
班尼特觉得……他似乎有点理解了。
因为,和每个小男孩一样,班尼特也曾梦想成为英雄。
手持宝剑,打败坏人,拯救公主。
那些被时间冲走、被现实击碎的纯真片段,在老人的眼中清晰可见。
这就是梦想。
他的目标从未改变。为了救妹妹,他不惜在学院伤害许多人。
然而……
如果他能有哪怕一次机会……
如果闪耀菱面体这个东西能指明一条无需伤害他人的道路……也许。只是也许……他会愿意走上那条路。
班尼特感觉肩上的负担减轻了一些。
怀着略微轻松的心情,班尼特与亚伯拉罕交谈起来。
老人欣然加入年轻人的对话,他们分享着彼此的故事。
就这样,夜渐渐深了。
清晨,在走廊上,班尼特遇到了塔拉,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在他们身后,尼奥勒想着如果他们再吵起来,自己该扔什么东西来阻止。
短暂的对峙后,班尼特率先开口。
“我觉得我昨天的话太极端了。我向你道歉,塔拉。”
“……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班尼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
“我的想法并没有改变。如果到了必须牺牲某人的地步,我会选择牺牲亚伯拉罕,而不是你们俩。所以……”
“……”
“我们尽量避免走到那一步。这样你能接受吗?”
“……好吧,嗯……行。”
班尼特伸出手,塔拉握住了他的手。尼奥勒为他们来之不易的和解鼓掌,心想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那天的早餐桌上充满了温馨的氛围。
班尼特也放松了一些,与亚伯拉罕畅所欲言。塔拉也沉浸在这氛围中。
远远看去,他们的互动就像一个亲密无间的家庭。
“你是不是至少该开始洗碗了。到现在为止一直是我和尼奥勒轮流洗。”
“我只用两个盘子,可你用三个。为了公平起见……”
就在这时……
伴随着“嘎吱”一声……大宅的门开了。
“咔嗒,咔嗒”,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位身着纯白色连衣裙、雪白的头发随风飘动的女子走进屋内。
是因为她的穿着?还是因为她那疏离的眼神?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亚伯拉罕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嘴巴也惊讶地张开。
“……艾萨克。”
“看来自我上次离开后,家里又多了些人呢,父亲。”
亚伯拉罕的女儿,艾萨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