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见敖丙始终不言不语，无尽的恐慌自心底腾升而起，瞬间爆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脸贴上他盖住侧脸的长发，惶恐不安的蹭了蹭。
“敖丙，你理理我……你不喜欢我吸收魔气以后我不吸收了，灭世咒我也不练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双臂用力收紧，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永久禁锢在身前，祈求的语气带了哭腔，惊慌失措的像个孩子。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敖丙……求你……别不要我……”
敖丙想要和他分开的决定，被哪吒一句接一句赤诚而诚挚的话，击的溃不成军。
人们常把少年的勇气贬斥为叛逆顽劣，把成年人的懦弱赞扬为顾全大局。
岁月更替，深入人心。
诚然，哪吒和敖丙也深受其害。
敖丙是那个时刻顾全大局，沉着稳重的大人，哪吒就是那个叛逆乖张，随心所欲的孩子。
大人以为只要把孩子的一切掌控在手里，就能护他一生安稳无虞。
殊不知，孩子是会随着岁月更替，所经所受，长成另一个大人。
翅膀硬了，便会展翅高飞，不再受控于羽翼。
敖丙满脸怅然的仰头看着高空黑压压的一片，幡然顿悟，哪吒不该是他手中，线放多高便只能飞多高的风筝。
也不是他羽翼下的雏鸟，而是盘悬高空的雄鹰。
他抬起手，掌心轻轻盖在哪吒的手背上，四指缓缓握紧他的手，拇指缓缓摩挲他的手背，似在安抚他的不安。
“你已是雄鹰，我不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限制你翱翔于这天地间。”
温润的声音轻的像一阵风，带着显而易见的释然和松快。
朝哪吒侧了侧脸，脸摩挲着脸时能听见发丝摩擦的轻微声响，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微微一笑。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灭世咒的事情。”
哪吒见敖丙笑了，总算松了一大口气，浑身陡然一松，下巴搁在了他肩上，闷闷的声音满是愧疚和悔恨。
顿了一会儿，羞愧的补充：“更不该仗着你的喜欢和纵容，算计你……”
“你既无错，便不必道歉。”
“有错，错了就得认。”
“那倘若时间倒流，你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
哪吒被问住了，下意识蹦到嘴边的答案是：“会。”
可这样会显得自己的道歉毫无诚意，可又不想骗敖丙，只能缄默不言。
“你既做了抉择，自然有你的考虑。”
敖丙微微叹了口气，总觉得哪吒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小孩变成了大人，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种未来一切的发展都不再受他掌控的未知，让他隐隐的有些不安和惶恐。
神色迷茫起来：“只是我不知道，接下来，我需要如何做，才能护你安稳无虞。”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哪吒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只需要跟着我，别走丢了就好。”
敖丙思考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哪吒松了一只手，掰过他的身子让他面朝自己，双手捧上他的脸，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敖丙，他们既然不想让我走正道，我便想走出自己的一条道。”
“天宫藏书阁的灭世咒修炼籍上，只记录了灭世咒的优点吧。”
敖丙说的很笃定，哪吒“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把自己是如何得到灭世咒的修炼之法，娓娓道来。
在天庭，天帝第一次召见敖丙前，哪吒躲起来，误打误撞进了藏书阁。
那时他以为是命运的指引，没想到是别人的费心算计。
一入藏书阁便在地上捡到了“灭世咒”的修炼籍，翻了翻发现其修炼之源是邪恶的魔气，瞬间意识到肯定不是好东西。
本无心修炼灭世咒，随手一扔，就看别的去了。
紫微星宫见敖丙被天帝打出了血，脑海中当先浮现的便是灭世咒的修炼之法。
后来瑶池一战，天帝利用敖丙的安危威胁他止戈，增加了他想修炼灭世咒的欲望。
玄冰灵池五日苦守的煎熬，差点永远失去敖丙的后怕，让哪吒坚定了，灭世咒他非要练成不可。
二十多年的习惯，让哪吒放松了警惕。
总觉得只要有敖丙在，无论去哪儿都不需要带上脑子，只要跟着走就好了。
谁知，这早已深入骨髓的习惯，竟给别人留了一个算计挑拨他们的破绽。
敖丙听完湛蓝的眸中浮现一层冷寒：“好一个请君入瓮，一箭双雕的毒计。”
哪吒悔不当初，语气带了些自责和悔意：“他们步步为营引我修炼灭世咒，是为了让我们互相残杀，我早该意识到的。”
敖丙不置可否。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算计的人是天帝，还是另有其人，又或者是天帝默许的。
细细想来，天帝三番五次都想把自己留在他身边修炼，若是想除掉自己和哪吒，断不会如此。
所以，他是知晓这背后算计之人的目的，故而想保下自己，让哪吒来魔域，一旦修炼了灭世咒，正道便可以名正言顺除掉哪吒。
天帝是袖手旁观还是别有目的，敖丙一时无法下定论。
敖丙克制天性，压制哪吒，一心想和他走正道，向来安分守己，企图能在这天地间得方寸之地，过安稳一隅的生活。
可那些所谓的仙家，却费尽心机、步步算计引诱哪吒走上了魔道。
既然正道没有他们的路，那便踏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哪吒。”
敖丙思量良久后，抬眸看着他轻声唤。
“嗯，我在。”
“我们翻了这天地，如何？”
哪吒静静的凝视敖丙的眼睛，那幽蓝的眼眸似深不见底的海，让人看不清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这不像是敖丙会说出来的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深思熟虑过的，还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
“嗯？”
敖丙见哪吒没有表态，眉尾微挑，认真问：“我们翻了这天地，如何？”
“翻！”
哪吒意简言赅，眼角眉梢的笑像是枝头的春花，明艳又绚烂。
敖丙嘴角勾了一下，微微抬起下巴，吻了他一下。
“以后，不能再有事情瞒着我。”
“再也不会了。”哪吒回吻他一下，“你也不许有事瞒着我。”
“我有何事瞒着你？”
敖丙眉头微蹙，有些不解。
“你用灵力净化魔气。”
敖丙眸光微闪，眸中难得多了心虚之色，想要狡辩，见哪吒眉头往上抬了一下。
似乎在说：“你别想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