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母教的。她说人活一世,总要尝点苦,才知甜的滋味。”
她的声音低了些,眼神望向窗外,那里阳光已经穿透了旧木窗棂,斑驳地落在她的脸侧。
絔毓裔继续吃面,每一口都小心翼翼,像是怕错过那一丝隐藏的风味。
吃完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桌边的灰尘。
“你这面,有禅意。”
女孩扬了扬眉,“禅意?”
“嗯,不张扬,不急躁,却能一直留在心头。”
她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你是写字的人?”
“是。”
“那你写过吃面的事吗?”
“正在写。”
她顿了顿,忽然认真地说:“那你以后写的时候,别总写热辣咸香,也要写清汤淡水。有时候,真正的慰藉不是冲击,而是那种默默无言的存在感。”
絔毓裔怔了片刻,认真点头:“好,我会记住。”
他掏出笔记本,在那一页写下:“她做面如禅,不为果腹,只为心安。”
离开玉珍面铺后,他去了河堤。那是一条绕着整座城的河流,岸边是苍老的柳树,长长的柳丝随风轻轻摆动。河边有一处简陋的小摊,摆着一口铁锅和几张小椅。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凳上抽烟,眼神懒洋洋的。
絔毓裔走近,男人瞥了他一眼,“想吃面?”
“有面?”
“没有菜单,只有一种——烟熏干拌面。”男人弹了弹烟灰,站起身,“你吃得惯就坐,不惯别凑热闹。”
絔毓裔笑笑,坐了下来。
男人把烟熄了,从木箱里掏出一把卷曲的手擀干面,扔进沸水中。他的动作没什么章法,像是随手一挥,却又带着一种历练过的从容。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他转身从一个铁盒里掏出烟熏猪油渣、炒葱头酱、碎花生和蒜末,拌在一起,又加了一点陈年酱油。
“你自己也吃?”絔毓裔问。
“我不吃自己做的面。”男人头也不抬。
“为什么?”
“吃太多了,腻了。”他叹口气,“我以前是厨子,天天下厨,后来……不想再做大菜,只做这碗面,简单,清楚,没人指挥。”
“你做得挺讲究。”
“我不是给别人吃,是给我自己留点余地。”男人说着,盛出一碗面,递给絔毓裔。
那是今天吃过最“野”的一碗面,味道复杂,口感粗粝,却也真实得令人难忘。烟熏味渗透每一根面条,蒜香冲鼻,花生碎在牙齿间爆裂出声,像是舌尖的一场烟火。
絔毓裔吃得极慢,最后把碗底的汤汁也一并喝尽。他抹了抹嘴,看着摊主。
“你这面,有点像半夜独自喝的酒。”
男人哼了一声,“你能喝出这味道,不简单。”
“你叫什么?”
“都叫我老袁。”
絔毓裔点头,“老袁,你以后可能会出现在我的书里。”
老袁又点了一根烟,吐了口白雾,“别写得太清高,我这人一肚子粗话。”
絔毓裔笑着转身,阳光从河对岸照过来,落在他前路上,像是一条金色的路,而那本笔记本,就在他掌心微微发热。那一页新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