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贴着水面浮浮沉沉。秦昭月倚着归墟眼的石壁,指尖轻抚玉箫上新生的符纹——那些原本浅淡的刻痕,此刻已如融入竹髓般清晰,青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金芒,仿佛整支箫都成了活物,呼吸间有细不可闻的潮声流转。
\"伤口还疼吗?\"陆明洲蹲在她身侧,掌心托着半块潮生石碎片,石面上的水纹图谱在他指尖荡开细小的涟漪。昨夜战斗留下的锁骨淤青已敷上金创药,可他说话时仍盯着她胸前的潮生石,那里的地图轮廓比之昨夜更清晰了几分,墨色水痕蜿蜒向东北方,终点处画着半枚残破的引魂幡。
秦昭月摇头,玉箫尾端轻轻点地,地面立即泛起一圈圈透明的波纹,如同水中倒映的星子在跳舞:\"你看,箫音里多了海浪拍岸的回响。\"话音未落,远处镜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一群水鬼从湖面窜出,它们的身体半透明状,胸口却嵌着闪着红光的青铜碎片——正是昨夜被击碎的傀儡残片。
\"千机阁的招魂术...\"陆明洲皱眉,潮生石碎片在他手中泛起蓝光,将扑来的水鬼震得粉碎,\"他们在收集傀儡残骸,阁主怕是要...\"话未说完,湖面中央突然炸开巨大的漩涡,青铜傀儡的身影从水底升起,这次它的躯体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引魂幡残片,每一片幡角都在滴着镜湖水,汇聚成血色的溪流顺着傀儡关节流淌。
\"秦姑娘好手段,竟能击碎本座耗费十年祭炼的亡灵傀儡。\"千机阁主的声音从傀儡头顶传来,他站在傀儡掌心,手中握着半幅完整的引魂幡,幡面上的血纹在晨光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不过你以为,仅凭三叠潮生诀就能对抗千年前的禁术?\"
秦昭月站起身,玉箫在指间转了个花,潮生石随着她的动作亮起蓝光:\"你用我母亲的残魂做饵,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她望向傀儡胸口,那里正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虚影,只是这次虚影眼中没有温度,只有被招魂术操控的混沌。
\"第二叠·怒浪排空!\"玉箫横挥,音波化作五道水龙腾空而起,龙首在晨光中凝结出冰晶般的鳞片,直扑傀儡面门。但傀儡这次不闪不避,引魂幡残片在体表形成血色护盾,水龙撞上护盾的瞬间,竟被吸走了大半水汽,化作细雨落在湖面。
陆明洲见状,手中潮生石碎片突然抛出,蓝光在傀儡脚下形成水牢:\"昭月,傀儡核心在阁主手中的引魂幡!\"他的声音被傀儡挥掌的气浪打散,青铜手臂扫过水面,激起的浪头里竟裹挟着无数亡灵的哭号,每一道水花都化作人脸,朝着秦昭月咬来。
\"小心!\"秦昭月玉箫连点,音波在周身形成保护层,那些人脸触碰到音波便发出滋滋声响,可傀儡已趁机欺近,金属手指掐向她咽喉。危急时刻,她突然想起昨夜玉箫与引魂幡残片共鸣时的感觉,指尖在箫身上快速敲击出从未试过的节奏——那是藏在《碧海潮生诀》末页的禁式,以自身精血为引的\"碧海凝光\"。
鲜血从唇畔溢出,滴在玉箫上的瞬间,整支箫突然发出太阳般的光辉。秦昭月将箫口对准傀儡胸口的虚影,潮生石的蓝光与玉箫的金光在雨中交织,形成实质的光刃:\"第一叠·惊涛初起——凝!\"
音波不再是浪潮,而是化作千万根水针,在光刃中高速旋转。傀儡的血色护盾应声而碎,水针穿透傀儡躯体,在青铜表面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孔,阁主手中的引魂幡发出尖啸,幡面上的血纹竟开始逆流。
\"你竟敢用玄渊阁的禁术!\"阁主声音里带着惊惶,傀儡突然自爆般炸开,无数青铜碎片裹着魂火扑向秦昭月。她正要挥箫抵挡,却见母亲的虚影突然从碎片中冲出,伸手替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娘!\"秦昭月失声惊呼,玉箫差点脱手。虚影转头望向她,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柔:\"昭月,去东北方的落星湾...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话未说完,虚影便被引魂幡的力量扯回,阁主趁机抓住傀儡核心,化作血雾遁走,临走前留下一句冷笑:\"下一次,本座会带着完整的引魂幡来取你的潮生石!\"
湖面重归平静,只有零星的青铜碎片漂浮在水面。秦昭月跪在地上,捡起一片刻着古老符文的碎片,突然发现碎片上的纹路与潮生石地图末端的标记一模一样。陆明洲过来扶她,目光却落在她手中的玉箫上——此刻箫身的金芒已退,却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从箫头一直延伸到刻着\"明月奴\"的凹槽。
\"落星湾...东北方三百里。\"陆明洲低声道,指尖划过潮生石地图,\"你母亲提到的父亲...玄渊阁阁主当年究竟...\"他突然顿住,望向归墟眼祭坛方向,那里的青铜像胸口,昨夜还空白的位置,此刻竟浮现出与秦昭月玉箫上相同的血线纹路,仿佛两者本就是一体。
秦昭月站起身,将玉箫贴在胸前,能清晰感受到箫管里传来的微弱心跳——那是母亲残魂的律动。镜湖的风掀起她的衣摆,潮生石在晨光中闪烁,地图上的水痕正缓缓朝着落星湾方向流动,仿佛在催促她启程。
\"我们该走了。\"她望向陆明洲,后者眼中映着她的倒影,还有远处逐渐消散的晨雾,\"千机阁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而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碎片,上面的符文突然发出微光,与潮生石上的地图产生共鸣,\"我父亲留下的东西,可能和引魂幡的另一半有关。\"
陆明洲点头,潮生石碎片在他掌心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两人收拾好行装,正要离开归墟眼,秦昭月突然听见玉箫里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那声音混着海浪声,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小心落星湾的...潮汐祭...\"
镜湖深处,刚才阁主遁走的血雾正在重新凝聚,引魂幡的另一半此刻正躺在海底的祭台上,幡面上的血纹随着潮汐起伏,渐渐勾勒出一个与秦昭月容貌相同的女子轮廓——那是千年前初代阁主夫人的模样,也是玄渊阁遗孤\"明月奴\"真正的身世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