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殿的血色回廊里,秦昭月指尖的引魂幡胎记正泛着细碎的金光。裂缝从幡角的幽冥纹开始蔓延,像极了三年前在玄渊阁密道里,那盏被暴雨打灭的引魂灯芯爆裂时的纹路。她握着玉箫的指节骤然收紧,箫身上《碧海潮生诀》的暗纹突然发出幽蓝荧光——这是自昨夜在镜湖底捞出幽冥腰牌后,第二次出现异样。
\"血契者的气息在回廊尽头。\"左侧阴影里传来低哑的男声,陆明洲的惊澜剑已出鞘三寸,剑身上流转的银辉与她腰间幽冥腰牌的黑气隐隐相触,在青砖地面映出阴阳鱼的光影。自从三日前在鬼市废墟发现青鸾殿残图,他们便沿着图中标记的\"三阴汇聚之地\"寻到此处,却不想刚踏入第三重回廊,便被两股阴寒内力锁住退路。
回廊尽头的石柱后,两道身影如皮影戏般贴墙而立。左侧男子面容阴鸷,右耳戴着三枚骷髅耳坠,掌心翻转间已多出一对青铜骨朵,骨朵表面缠绕的红丝分明是活人精血祭炼的邪物;右侧女子身着素白襦裙,腕间银铃却染着干涸血渍,指尖捻着的不是寻常帕子,而是半幅浸过尸油的引魂幡残片——正是青鸾殿血契者的标志。
\"第三批来破阵的蝼蚁。\"男子舔了舔唇畔,骨朵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上回那个使剑的小娘子,可是把她的魂灯剜出来给我们下酒了呢。\"他话音未落,女子腕间银铃突然炸响,十七道音波如十七支淬毒银针,顺着地砖缝隙直逼秦昭月足踝。
玉箫在掌心转了半圈,《碧海潮生诀》的起手式\"惊涛\"已随指尖运力。秦昭月垂眸时,眼底倒映着回廊顶部倒悬的青铜灯台,那些灯台里凝固的黑血,此刻正随着她箫声震颤。\"骇浪!\"箫音陡然拔高,地砖下蛰伏的三阴之气被生生掀起,化作实质水纹撞向银铃音波。两种音波相撞的刹那,女子指尖的引魂幡残片突然燃起幽蓝火焰——正是幽冥腰牌才有的阴火。
\"她身上有殿主的气息!\"女子尖啸着后退,腕间银铃全数甩向秦昭月面门,自己则趁机贴墙游走,指尖掐出青鸾殿独有的\"锁魂指\"。而那男子早已瞅准时机,双骨朵带着腥风直取她顶门,骨朵上缠绕的血丝在半空织成罗网,正是要将她魂魄与肉身一并绞碎。
玉箫在胸前划出圆弧,\"归墟\"的尾音裹着三阴之气炸开。秦昭月足尖点地倒翻,腰牌黑气与惊澜剑银辉在她身侧相撞,竟凝出半透明的太极图。借着力道翻转的刹那,她看清男子骨朵上刻着的正是青鸾殿殿主的本命魂纹——这两人果然是用自身精血与殿主残魂血契的死士。
\"小心他们的骨朵和银铃!\"陆明洲的惊澜剑已劈开男子的血丝罗网,剑刃与骨朵相击时溅出火星,\"是用三阴绝脉者的指骨炼的器!\"他话音未落,女子的锁魂指已到秦昭月后颈,指尖泛着的青紫色正是中了三阴绝脉的征兆。
千钧一发之际,秦昭月突然转身,玉箫横在胸前。女子指尖即将触到箫身时,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掌心的引魂幡残片,此刻正与秦昭月指尖的胎记裂缝产生共鸣,幽蓝火焰顺着残片烧上她的手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咒文刺青。
\"你...你是殿主选中的魂容器?\"男子的骨朵\"当啷\"落地,眼中闪过惊恐,\"不可能,当年殿主的分魂明明被封印在...\"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秦昭月指尖的裂缝此刻已蔓延至掌心,引魂幡胎记竟化作真正的小旗虚影,在她掌心猎猎作响,旗面上隐约浮现出\"焚骨断契\"四个古字。
\"陆明洲!\"秦昭月突然低喝,\"用惊澜剑刺我的腰牌!\"话出口的瞬间,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记忆——青鸾殿主在暴雨夜抱着襁褓中的女婴,镜湖底刻着双生骨图案的断碑,还有那个总在她梦中出现的、与她面容相似却穿着殿主华服的女子。
陆明洲的瞳孔骤缩。他当然知道\"焚骨断契\"是青鸾殿禁术,需以双生骨为引,焚烧血契者魂魄。但此刻秦昭月眼中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翻涌,腰间幽冥腰牌的黑气正顺着她的胎记裂缝往心口钻,而《碧海潮生诀》的蓝光却在拼命阻挡。
\"刺!\"秦昭月的箫声突然变调,竟混入了《碧海潮生诀》中禁练的\"裂魂引\"。陆明洲再不迟疑,惊澜剑带着万点银芒刺向她腰侧,剑尖却在触到腰牌的瞬间,与黑气碰撞出震耳欲聋的钟鸣。与此同时,秦昭月指尖的引魂幡虚影突然暴涨,将那对血契者笼罩其中。
\"啊——!\"男子的骨朵突然炸裂,露出里面半截指骨,正是与秦昭月胎记裂缝相同的纹路;女子腕间银铃全部崩碎,每片碎片上都刻着\"昭月\"二字。他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化作无数光点涌入秦昭月的胎记裂缝,而她心口处,竟浮现出半枚与幽冥腰牌对应的惊澜剑印记。
\"双生骨...原来如此。\"秦昭月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闪过镜湖底断碑上的图案——所谓双生骨,竟是同一魂魄分裂出的阴阳两极,而她与青鸾殿主,分明是被同一块魂魄碎片所生的双生体。此刻胎记裂缝在吸收血契者后,竟隐隐拼成了完整的引魂幡图案,幡面上\"焚骨断契\"四字已变成\"魂归碧海\"。
\"昭月!\"陆明洲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惊澜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与幽冥腰牌的黑气水乳交融。他这才注意到,秦昭月方才使用\"裂魂引\"时,箫声里竟夹杂着《碧海潮生诀》最高深的\"心潮澎湃\",那是唯有魂魄完整者才能催动的招式。
回廊尽头突然传来砖石崩塌的声响,血色雾气中浮现出半座青铜祭台,台上摆着的正是青鸾殿殿主的骸骨。而在骸骨心口位置,嵌着半块与秦昭月胎记相同的引魂幡残片——原来所谓殿主魂魄,早已与她的意识在三年前暴雨夜相遇时便开始融合。
\"接下来...该去镜湖底找另半块双生骨了。\"秦昭月握紧玉箫,指尖裂缝处溢出的金光,正与祭台上的残片遥相呼应。她望向陆明洲,发现他握剑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惊澜剑剑鞘相同的水纹印记,那是当年玄渊阁守护者才有的血脉标志。
血色回廊外,暴雨再次倾泻。秦昭月望着远处被雨幕笼罩的镜湖,突然想起《碧海潮生诀》开篇那句\"潮生潮灭,魂归同源\"。或许从她在暴雨夜接过那本浸血秘籍的一刻起,青鸾殿的血契,便早已在她与殿主的魂魄间,织成了一张欲断难断的网。
而此刻,她掌心的引魂幡胎记已不再是裂缝,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薄纱,隐约能看见下面跳动的、蓝金双色交织的魂魄微光。那对血契者临死前惊恐的\"魂容器\"三字,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口——难道她真的是为了让殿主魂魄重生而存在的容器?
\"明洲,你可记得玄渊阁密室里那幅《双生潮生图》?\"她忽然转身,玉箫上的《碧海潮生诀》暗纹在雨光中格外清晰,\"图中双生女子脚下的断碑,刻的正是'焚骨断契,需取同源双生之骨'。\"
陆明洲怔住。他当然记得那幅画,画中两人面容相同却一执玉箫一握惊澜剑,脚下是分裂的引魂幡与破碎的幽冥腰牌。此刻秦昭月腰间的腰牌正在他掌心发烫,而她指尖的胎记,分明与画中执箫女子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暴雨冲刷着青鸾殿的断壁残垣,远处传来隐约的潮声。秦昭月望着掌心即将完全透明的胎记,突然明白所谓\"焚骨断契\",从来不是销毁血契,而是让分裂的魂魄在焚烧中归为一体。而她与殿主的意识对抗,不过是魂魄融合时必经的剧痛。
\"下一站,镜湖底的玄渊阁旧址。\"她握紧陆明洲的手,惊澜剑与幽冥腰牌的共鸣在两人之间形成微弱的太极图,\"去取属于我的...另一半魂魄。\"
雨幕中,青鸾殿的匾额终于不堪风雨,\"青鸾\"二字轰然坠地,露出后面斑驳的\"潮生\"二字。原来这座被血色浸染的宫殿,最初的名字,竟与《碧海潮生诀》暗合。而秦昭月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刹那,祭台上殿主骸骨的指骨,正悄然浮现出与她掌心相同的裂缝——双生骨的共鸣,从来不是单方向的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