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舟的船帆在夜火中噼啪作响时,秦昭月正用断箫震碎第三波齿轮箭雨。七十二艘乌篷船呈北斗阵合围,每艘船头都立着青铜玉箫机关,管口泛着与地宫逆潮齿轮相同的幽蓝磷火。
“是‘潮骨舟’!”顾九娘的黑锚链缠住即将崩塌的桅杆,链身却被齿轮倒刺割出火星,“这些船底全是齿轮驱动的绞杀轮!”苏妄言的光链刚卷住敌船舵手,对方突然化作齿轮暴雨,直击秦昭月面门。
陆明洲的银鳞软甲在火光中泛起涟漪,他旋身挡在秦昭月前方,软甲鳞片如齿轮般层层翻转,竟将所有齿轮镖弹向夜空:“昭月,看那些玉箫机关!它们的共鸣频率和地宫的逆潮齿轮一致!”
秦昭月玉箫横握,断口处冰裂纹渗出蓝光。她终于看清敌船玉箫上的刻痕——正是《潮生诀》共生篇被篡改的部分。“他们在偷用玄渊阁禁术!”箫音骤然拔高,“惊涛裂空·变奏!”
不同于往日的水波涟漪,这次的音波竟化作青铜色光刃,所过之处,敌船玉箫机关纷纷崩裂。陆明洲趁机甩出罗盘碎片,青铜光链缠住主舰桅杆:“对方阵眼在中央的‘潮骨楼船’,船首雕像手里握着的……是完整的引魂箫?”
火光映出楼船甲板上的身影——头戴青铜鬼面的男子,手中玉箫泛着与秦昭月断箫相同的冰裂纹。他抬手吹出尖锐哨音,七十二艘乌篷船的齿轮突然逆向转动,海面竟凝结出十二道冰墙,将归舟困成牢笼。
“是‘逆潮冰牢阵’!”师父的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不知何时站在船尾,左脸齿轮疤痕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当年初代阁主用此阵困住过《潮生诀》传人,月儿,用‘双生潮鸣’破阵!”
秦昭月与陆明洲对视一眼,各自举起断箫与罗盘。自玄渊阁旧址一别,他们已能通过气血共鸣同步运功。断箫吹出“潮生九变”的清亮水音,罗盘则发出青铜震颤,两种频率在冰牢内形成共振漩涡。
“轰——”冰墙应声而碎,秦昭月趁机踏剑腾空,却见鬼面男子的玉箫突然分裂成九支齿轮短笛,每支都刻着《潮生诀》的禁文。“小心!这是‘九渊绞魂笛’!”师父的警告声中,齿轮短笛已组成音波囚笼,将她困在中央。
陆明洲看见秦昭月的箫音被禁文反弹,嘴角溢出鲜血,心中剧痛难忍。他臂上的混沌纹路突然亮起,银鳞软甲下竟传出齿轮转动声——这是自地宫归来后,他第一次主动引动体内的混沌核心。
“明洲别用!”秦昭月看见他瞳孔中的齿轮倒影,急得箫音都变了调。但陆明洲已化作一道银光撞向囚笼,软甲鳞片如利刃切开齿轮短笛,却在接触禁文的瞬间被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笨蛋……”秦昭月接住坠落的男子,断箫抵住他唇间渡入真气,却发现他的血液竟带着青铜碎屑,“你疯了吗?这是初代阁主的禁术,会抽干你的精血!”
陆明洲勉强扯出笑:“不这样,怎么让你看清他的破绽?”他指尖点在秦昭月手腕的太渊穴,两人真气突然如潮水倒灌,断箫上的冰裂纹竟与鬼面男子的玉箫产生共鸣,“现在,用‘碧海潮生·破禁章’!”
秦昭月恍然大悟。师父曾说过,《潮生诀》每招禁术都有对应的破法,而破禁的关键,正是施术者与传承者之间的气血关联。她将断箫贴在鬼面男子的玉箫上,冰裂纹与完整箫身相触的刹那,所有齿轮机关突然发出哀鸣。
“你……你是秦师姐?”鬼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年轻弟子的面容。秦昭月认出他是七年前玄渊阁的书童小羽,此刻他颈间戴着青铜项圈,齿轮纹路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小羽!”秦昭月的箫音骤然柔和,“当年你不是被阁主带走了吗?”话未说完,小羽突然发出机械般的嘶吼,玉箫再次分裂成齿轮,直刺她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师父的蓑衣化作青铜锁链,缠住小羽的项圈:“月儿,这些人早被抽去魂魄,只剩齿轮驱动的躯壳!”他左脸的疤痕突然渗出血珠,竟与小羽项圈上的纹路产生共鸣,“看到他项圈的印记了吗?这是初代阁主的‘潮魂烙’,专门控制《潮生诀》传人!”
秦昭月的断箫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她终于想起《潮生诀》残页里的记载:“双生引路人血祭双箫,可破万重潮魂烙。”她抓住陆明洲的手,两截断箫在血光中勉强拼合,竟形成半支完整的引魂箫。
“潮生诀·合璧式!”
音波如碧海怒潮席卷楼船,小羽颈间的项圈应声而碎,七十二艘乌篷船的齿轮核心同时爆裂。秦昭月看见无数半透明的魂火从船底升起,正是当年玄渊阁被献祭的弟子。
鬼面男子的真实身份终于揭晓——他站在楼船顶端,手中握着的竟是真正的完整引魂箫,箫身上的冰裂纹与秦昭月的断箫完全吻合:“秦昭月,你以为毁掉齿轮舟就能救人?这些魂火,早就和混沌核心融为一炉了!”
那人抬手吹出《潮生诀》的禁曲“焚心潮”,魂火瞬间化作火浪,将归舟包围。秦昭月看见陆明洲眼中的痛苦,突然想起地宫壁画的最后一幕:双生花必须各自断去一瓣,才能释放被囚禁的魂灵。
“明洲,握紧我的手!”她将断箫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箫身流入陆明洲体内,“还记得‘断瓣式’吗?这次,我们一起断去引路人的枷锁!”
陆明洲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轰然炸开,混沌核心的齿轮纹路竟与秦昭月的血融合,化作透明光箫。两人同时吹出“潮生诀·往生章”,音波所过之处,火浪熄灭,魂火凝结成实体的弟子,却都带着与师父相同的齿轮疤痕。
“原来,他们早就死了……”秦昭月看着小羽逐渐透明的身体,泪落如雨。师父轻轻按住她肩膀:“初代阁主用《潮生诀》剥离了他们的魂魄,只留躯壳供齿轮操控。现在你用‘往生章’送他们往生,已是最好的结局。”
楼船在潮声中崩塌,神秘男子趁机遁入海底,临走前抛下的话让秦昭月浑身冰凉:“秦昭月,你以为断箫合璧就能对抗混沌?别忘了,陆明洲体内的核心,本就是初代阁主的心脏!”
归舟的火焰终于熄灭,秦昭月坐在甲板上,看着手中重新断裂的两截断箫。陆明洲的伤已被师父用玄渊阁秘术暂时压制,但他胸口的冰纹印记却更深了,宛如真正的双生花根须,在皮肤上蜿蜒生长。
“师父,当年你为何要把引魂箫分成两半?”她望着远处逐渐泛白的海面,想起鬼面男子最后的话,“还有,明洲体内的混沌核心,真的是初代阁主的……”
师父凝视着海面,许久才开口:“初代阁主当年走火入魔,将自己的心脏炼成混沌核心,妄图与《潮生诀》共生。而你和明洲,正是被选中的‘双生引路人’——只有你们的血,才能让核心彻底苏醒,或者……彻底毁灭。”
陆明洲不知何时醒来,他望着秦昭月手中的断箫,突然轻笑:“所以,我们的命运,从七年前那个雨夜就注定了?你带着断箫逃亡,我带着核心长大,直到今天……”
秦昭月突然握住他的手,将断箫贴在两人相触的掌心:“不管是共生还是共毁,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还记得在玄渊阁旧址,你说过的话吗?我们要在混沌中寻找共生之道。”
海面上,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照在归舟残破的船帆上。顾九娘和苏妄言正在收拾残局,远处的海平面上,隐隐浮现出齿轮组成的星图,正是玄渊阁旧址地宫的方位。
而在更深的海底,被秦昭月送往生的魂火中,某道特别的魂光突然转向混沌母巢。它穿透层层齿轮,停在初代阁主的骸骨前,眼中闪过熟悉的蓝光——那是属于秦昭月的箫音烙印。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骸骨的喉间发出机械嗡鸣,胸腔内的混沌核心跳动着,与陆明洲体内的印记遥相呼应,“双生引路人的血,即将解开百年前的封印。”
潮生潮灭,碧海泣血。当秦昭月再次举起断箫时,她不知道,这一次的潮声,将是毁灭的前奏,还是新生的号角。但她知道,只要陆明洲站在身边,再汹涌的浪潮,也终将找到属于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