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沈迟言暂时无碍，林幼薇和方老爷子并没有待太久，外面忙得一团乱，他们也不能闲着。
临走前，方老爷子给沈迟言开了新的医嘱，谢斐一一记下，然后离开病房，去和告知医院的人。
几人离开后，明净宽敞的病房内安静下来，只剩沈迟言一人，他半靠在床头，眸光低垂，愣神了很久。
直到特意赶来看望他的沈司辰抬手轻敲两下病房门，才唤回了他的思绪。
沈司辰：“聊聊？”
简单的两个字，无端透露出一种兴师问罪的架势。
沈迟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目的，眼底神情微妙，犹豫一瞬，缓缓点头：“好。”
沈司辰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意，语气关怀备至：“身体没事了吧？”
沈迟言：“嗯。”
沈司辰脸上的笑意不变。
很好，那他就不用担心待会儿审的时候人会晕过去了。
沈迟言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开口道：“哥，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司辰抬手打断。
“你先别叫我哥。”
又不是亲的，叫那么熟做什么。
沈迟言：“……”
沈司辰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气场很足。
“说吧，你和小姝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拿出审问重量级罪犯时的架势来询问自己，沈迟言陷入沉默。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一遭迟早要面临，根本躲不过去。
沈迟言在心底轻叹一声，挑了一些能说的告诉沈司辰。
至于有些不能说的事，都被他很巧妙的避开。
沈司辰正一味沉浸在沈明姝过往的经历中，并没有过分关注他避重就轻的“坦白”。
几分钟后，
“……之后我和她失散了整整四年，直到前段时间她回到沈家后才重逢相认，大致就是这样。”
沈迟言说得有些口干，伸手拿起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润嗓。
等他喝完水再抬起头，就看见沈司辰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冷厉的脸上表情恍惚。
沈司辰一直都很心疼沈明姝。
父女两个初次相见的时候，她身形单薄清瘦，全部行李只有一个背包，整个人乖巧又沉静。
本以为沈明姝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生活贫困艰难，吃尽了苦头，所以才会那么懂事坚强。
结果并不是。
她早在七岁的时候就觉醒了异能，还被送进了赤冥学院。
他的女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成长得比他还要优秀强大。
想起那天在审讯室走廊里与沈明姝的对话，沈司辰心底顿时一阵五味杂陈。
疼惜与难过交织在一起缠绕汹涌而出，宛如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他的心脏。
从沈明姝回到沈家以后，他们就拼尽一切想补偿她。
可是再怎么弥补，他们终究缺席了沈明姝前十九年的人生。
那是注定的遗憾。
病房内安静下来。
沈迟言没有再开口，耐心等着沈司辰自己消化情绪。
半晌，沈司辰哑声开口，语气里透露着说不出的难过：“……我之前去过西洲。”
沈迟言一愣。
“九年前，我接到上面派下来的任务，前往西洲，与西洲监察署联合进行一次救援行动。”
那次的联合行动阵仗很大，沈司辰依稀记得参与行动的也有赤冥学院的学生。
那个时候，沈明姝应该只有十岁，按照沈迟言的描述，她当时就在赤冥学院的教室里上课。
沈司辰感到一阵心痛。
“如果当时我在西洲遇见了小姝，是不是就能提前与她相认？”
沈明姝也不至于在外流落这么长时间。
沈迟言眉心一跳。
忽然想起来了。
他和沈明姝好像也参与了那次救援行动。
不太巧的是，当时他们作为监察署外勤，和军方分开行动，没有见过面。
“……”
沈迟言喉结轻微滚动，看向沉浸在失落悲伤之中的沈司辰，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微妙，决定先把这个真相暂时咽回肚子里。
要是让沈司辰知道，他曾经与沈明姝近在咫尺却生生错过，怕是会懊悔到崩溃。
“咳，哥，你……别太难过，不管怎么说，阿姝现在也已经回家了。”
沈迟言安慰人的语气略显生硬，业务不太熟练。
毕竟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安慰过除沈明姝以外的人。
然而，这句话落在沈司辰耳朵里，让他心里莫名涌出一丝夹杂着嫉妒的无名之火。
哦，差点忘了。
他这个亲生父亲都没能参与女儿前十九年的人生，但沈迟言参与了。
他的这位弟弟，不仅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更早认识沈明姝，还和她在赤冥学院朝夕相处了八年，感情深厚。
沈司辰忽然开始磨后槽牙。
刚才的悲伤与难过全部被这股对沈迟言的嫉妒之火烧得烟消云散，心里直冒酸水。
小姝对沈迟言，可比对他这个父亲亲近多了。
沈司辰酸酸的想。
之前沈明姝身份尚未暴露之时，她与沈迟言之间的相处细节顿时浮现在沈司辰的脑海里。
酸气直冒的沈司辰木着脸看向沈迟言，幽幽道：“阿言，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之前在老宅，完全没发现你和小姝先前就认识。”
“……”
“你还敢诓骗老爷子，把小姝带来边境？”
“……”
“还有，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小姝动手动脚的！”
沈司辰板着脸质问道：“那天在宿舍，你对她做了什么？”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沈迟言忍不住开口解释：“那天只是个误会，是你自己脑补太多，还让我把握机会——”
“闭嘴！”
沈司辰显然也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有多荒诞，顿时全身一阵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脚趾抠地。
他脸上一阵热意，语气暗含警告：“……总之，你给我放规矩点，和小姝保持安全距离，别以为你们两个之间关系熟就可以不顾分寸。”
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试图撮合这两个人的荒谬想法。
沈迟言嘴角一抽：“……放心。”
这次他作了个大死。
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沈明姝都不会搭理他。
哄人之路漫漫啊。
要是他能乖乖让沈明姝揍一顿，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消一些气？
沈迟言幽幽长叹一声，苍白瘦削的侧脸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沈司辰皱眉，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眸光忽然一顿，回头看向病房门口。
这里是VIp病房，如果没有沈司辰的允许，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
但梁贺身为高级监察官，向来拥有特权，根本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不顾医院保安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梁贺的目光扫过沈司辰，最终落在了沈迟言身上，语气森冷阴沉：“顾三爷，可真是许久不见了。”
……
回顾一下老父亲之前做了什么：
让自己弟弟把握机会攻略自己女儿；
误会他们两个之间关系不简单；
在亲女儿面前磕她和沈迟言的cp；
亲爱滴爹，你的脚趾都快抠骨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