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说了十几个词后，师乐安总算看明白恒帝的意图了。
恒帝表面是在同她说话 ，实则是在借她的口哄谢昭。正如恒帝所言，谢昭是个难哄的孩子。而恒帝何尝不是一个笨拙的父亲？
他不知怎么面对谢昭 ，只敢把谢昭迷晕了才偷偷去看他。明明很关心谢昭的情况，却还要装作不在意他的模样。
方才师乐安看得真切，恒帝看谢昭的手腕脚踝时格外认真，摸到尚未褪去的血痂时，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变得如此别扭和小心翼翼？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师乐安停了下来，无辜地看着恒帝：“父王，儿臣不似王爷满腹经纶，实在想不出夸赞之词了。 不过儿臣觉得王爷很好，他是儿臣见过的最和善的人。”
恒帝笑出了声，赞赏地点头：“说得不错！”
顿了顿后，恒帝笑吟吟看着师乐安：“你也是个好的，小六能遇见你也是他的幸运。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师乐安愣了一下：恒帝原来是这么直接的人吗？还能问他要赏赐？
恒帝摆摆手，乐呵道：“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了可以随时告诉朕。说起来今日是你第一次入宫，后宫的那些人早就想着见你一面。此刻她们应该在御花园，你可以先同他们说一会儿话。”
圣上赶客她还能不走？看了谢昭一眼后，师乐安恭敬告退。
当她转身之际，正好同捧着厚大氅的孙德全擦身而过。
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恒帝抖开了大氅，盖住了谢昭的身体。年长的帝王微微弯着腰，用双臂和大氅将儿子拢在了自己的臂弯下。
匆匆一眼也能看出恒帝的情绪外露。
师乐安暗叹一声，收回视线，随着引路的内侍宫人向御花园走去。
这个季节的御花园其实没啥可看的，天气太冷，花圃中一朵花都没有。不过花圃外的妃嫔们个个花枝招展，五颜六色的衣裳晃得师乐安眼花。
谢昭先前只对她说，目前的后宫，两位夫人为大。可他没说，除了夫人之外，还有美人、良人、长使、少使……
陌生人一多，师乐安就觉得头大。她眼力不太好，即便有人介绍，即便这些妃嫔们自报家门，她还是没办法快速将每个人的脸和他们的身份对上。
今日在御花园主事的是董夫人。
董夫人来自冀州将门世家，身材高大的她嗓门也大，看起来像是个率直爽快之人。一见师乐安，她便热情地迎上来，那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师乐安是她的亲女儿。
相比之下，亲手抚养了三皇子的王夫人就含蓄多了。王夫人是江南女子，性子温婉，说话温声细语。见了师乐安，也只是笑着颔首，顺带送了一套宝石头面的饰品做见面礼。
董夫人在御花园北侧的花厅中布了茶宴，认了个熟脸后，众人便去了花厅喝茶闲聊。
茶宴有些像师乐安上辈子参加过的下午茶，虽然没有正餐，但是点心茶水管够。忙碌了一上午，师乐安的确有些饿了。
就在她捏起一枚粉色的点心准备品尝时，花厅门口传来了拖长的声音：“诸位姐妹见谅，今日妾身体有些不适，来迟了。”
那声音中气十足，哪里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师乐安抬头看时，就见一位身穿天青色衣袍的妃嫔款款而来。
那妃嫔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没等她进门，师乐安就感觉她正在看向自己。果然，妃嫔一进门，便浅笑道：“这位妹妹见着面生，先前没见过？”
师乐安看向董夫人，眨了眨眼。
董夫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四美人之一的淑美人，她啊平日里最会偷奸耍滑。”说罢又对着淑美人介绍道：“这位是端王妃，今日随王爷一同入宫，淑美人应当是第一次见。今日你来迟了，可要送端王妃一份大礼！”
师乐安起身，刚准备还礼，就听淑美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就是你啊，神虎门前哭哭啼啼的那一位？那可真是了不得，平日里后宫姐妹们可不敢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落泪，生怕被女史训斥言行无状。端王妃真不得了了，当着那么多朝臣哭了一哭，还能得到圣上嘉奖。啧啧啧……”
师乐安眉头一挑，眼神惊讶。
来御花园之前她就预感到会发生点事，虽然她和谢昭都觉得今天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人主动挑衅。但架不住人的素质天差地别，万一就有那么几个人不长眼还没脑子主动挑衅呢？
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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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美人摸了摸鬓发，围着师乐安转了一圈，乜着眼睛道：“模样倒是俊俏，只是少了些气度。不过没关系，多往后宫走走，多和后宫诸位姐妹们交流交流，也就补上了。”
话音落下后，淑美人像是发现了自己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装模作样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啊，瞧妾这张嘴。忘记了，端王妃不日将随着王爷去封地了吧。”
“哎呀，可惜了，妾与端王妃一见如故，本想多与端王妃来往，却不曾想没什么机会了。”
说“端王”二字时，淑美人特意加重了口气，意思不言而喻：你就是个藩王的妃嫔，以后没机会再回来了。
淑美人夹枪带棍一顿输出，在场的妃嫔们虽然装模作样说了她几句，可是一个个眼底都流露出看好戏的模样。
后宫就是个小社会，捧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花厅中汇集了大景最尊贵的女人们，一场霸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女人听到这番话，此刻已经气成河豚了。可师乐安还真不是遇到事只会哭哭啼啼的人。
淑美人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师乐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
紧接着，师乐安抡圆了右胳膊，对着淑美人娇花一样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后，淑美人身体踉跄向后倒去，满头珠翠散落一地。等她艰难翻坐起时，众人清晰看到她脸颊上的巴掌印和唇角渗出的血渍。
好狠的一巴掌！
花厅中的妃嫔们也一惊，王夫人惊讶地睁大了眼，董夫人手一抖杯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不少妃嫔甚至小声惊呼。
此时在场众人看师乐安的眼神，与方才截然不同。
打人了？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打人了？
好家伙，后宫互撕情况多了去了，可一上来打人的不多见。当下不少妃嫔眼神逐渐热切，吃瓜之心溢于言表。
淑美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她抖着手捂着自己的面颊，眼泪刷刷落下：“你，你敢打我？你，你打我？”
师乐安轻笑一声：“怎么？打不得吗？花厅之中夫人皇妃俱在，你一个小小美人进门不行礼，张口闭口议论藩王行程。如此言行无状，难道我打错了？”
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师乐安长袖下的右手微微发麻。天知道这会儿她多想拥有傅谦的麒麟臂，一巴掌下去最好能将淑美人满嘴的牙齿拍飞。
臂力不足终究是有些吃亏。
打完人后，师乐安再度抬头看向了董夫人和王夫人：“夫人们性子太过温婉，竟容这等无知妇人在后宫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