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食钱,无可厚非。
尤其莽子此等饭桶中的战斗机,一人顶五人食量,范希文觉得给五贯有些占便宜。
可怜的普化庙主持还尤其高兴,直夸七爷是个耿直人。
自然,普化庙整体上不会吃亏,均摊的大锅饭,要说吃亏只有食量小的人,谁让你哽不下去呢?
由此,范希文一行人与普化庙实现了双赢。
这种自发的集会,尤其是江湖人士的聚会,通常会有两种情况发生。
一是某种惊天消息大爆发,如某位大侠第几子不是亲生、某地惊现大宝藏云云,信息真伪自去辨识。
二是某种狗血的剧情,如万年不见的仇人终于碰面,双方都怀着一雪前耻的计谋,又不敢动手,或者是直接动手。
所幸两类情况暂且还未发生。
至开饭之时,又来了不少豪侠。
但作为江湖之人,自然三教九流不可言说。
也有真正心怀侠义的好汉,但数量极少,多数也如老道一般,英年之时便被社会打成残废。
至于剩下的,或彻底转性,变成熙攘之徒,或者只能将那份纯真和直爽深埋心底。
总之,能够行走江湖的,没有几个善茬,而确实声名远播的,如周侗之辈,要么自身家底殷实,或本身能力出众,能一如既往地做人。
要么定然是虚伪肮脏之徒。
“七爷,那边又有人说杀过一家九口。”
有为战战兢兢,生怕几人今夜陨落于此。
“你管他的,吹牛,谁不会?”
外强中干,这是七爷对在场英雄的评价。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净会说些悬话!”
莽子更加看不惯这些人,如此厉害,怎么不去剿匪?
他倒是不知,江湖好汉有不少比之山匪更可恶。
“兄弟此话差矣,在座的不说一半,至少三四成都是通缉要犯,不可小觑。”
大痦子两人与范希文等隔得近,听见了莽子的话,小心提醒。
想不到这么一个阴司干事般的人物,竟有些好心肠。
换成旁人,只怕大喊一声,便要将莽子的原话复述一遍,然后看两搓人火并。
“本来就是,一个个装成大侠,尽干些非人的勾当!”
莽子还不依,突然提高了声调。
惹得那边大声喧哗的几人看了过来,眼神不善。
这种眼神范希文见得多,小时候读书,学校外的“小混混”就是这般,打量每一个敢于直视他们的人。
潜在意思:同学,你给我注意一点。
才从三路追杀中逃出,七爷可不想再卷入是非里。
碰了碰莽子的肩膀道:“猪儿粑,闭倒!”
没有桌凳,吃饭须各显神通,但出门在外之人一般都自备碗筷。
范希文几人例外,原装的行李没带,赵构准备的东西不包括这些。
主持心细,见四人没有盛饭的家伙,特地拿了四副碗筷,算是照顾大客户。
“几位,如果不够,晚些可到厨房,或许还有吃食。”
这主持倒是个会办事的,不愧为白莲教的一方话事者。
都不是体面人,一百多号,有潜逃的疑犯、有越货的匪人,还有些讲不清来路的,反正都是些苦命而不甘的人。
用七爷的话来形容,都是社会杂皮。
固然其中也有坚守人心的“好人”,但要说心怀天下,难免高抬了,如大刀王五那样的真汉子,古往今来能有几条?
自然不可能在这个吃人的年代,期望这样的一帮人礼让。
都是吃不太饱的饿死鬼,现场就只剩一顿抢食。
“七爷,这个碗太小了些!”
莽子端的是土碗,也就是陶碗,大概能装四两酒,盛饭够这大汉吃几口。
“你傻嘛?不如直接端了甑(zeng,四声)子,反正都是抢。”
话才出口,范希文便后悔了,莽子这等夯货,最是听七爷的话。
转眼间,大汉便抱着一个硕大的木桶回来,用饭瓢扣着吃。
“出门在外,这点礼数都没得吗?”
正是先前吹嘘自己杀了多少人的八字胡,早看范希文几人不顺眼了,正好逮到机会说教。
他们一行有六人,不知相互间关系何如,但口头教训是假,想背靠大众收拾范希文等人是真。
说不上立威,但绝对是出气。
这种揩屁股的事情唯有范希文才能做,古人云,和气生财。
“各位,实在抱歉,我这兄弟生性鲁莽,不如我再出些银钱,另煮一甑如何?”
范希文的笑脸赢得了主持的好评,但不被那六人买账。
“正是用饭时间,你们几人把饭吃了去,却叫在场人干等?”
“怎的,你家妈是这般教你的?”
范希文脸带笑意。
“我这里再向各位赔个不是。”
八字胡不依,食指轻抹胡须,将头偏起来说话。
“各人的礼数应当周到,若我抢了你妹子,用完后再与你道歉,能就此算了吗?”
在场的哪个不是久混江湖的老狐狸,这等言语分明就是故意挑事。
有知晓先前两队人小冲突的早已闭口不言,抓紧时间吃饭。
另有一些不知晓的,却还在偷笑,或者帮腔。
“正是,自己的兄弟是何德性,你未必不知?只顾了自己等人吃饱,不管在场的朋友饿肚?”
这便算好听些的,还有些说话更为刁钻,范希文直接过滤。
“莽子,你还吃~”
有为都觉得甚是不好意思,偏偏旁边的莽子如没事人一样,还在往嘴里送。
“实话实说,老子纵横江湖多年,手上人命不说十条也有八条,最是看不惯尔等这般不知趣的东西!”
八字胡身旁一位黑壮汉子发了怒,一步跨出,从台阶上跳下,手中一只黑铁锤直接砸向莽子肩胛处。
在场之人傻了眼,没想过有人敢直接对那个大汉动手。
纵然那大汉是一个不清醒的,但都知道惹毛了恐没好下场。
下一刻
“砰!”
黑汉子倒飞丈远,手中的黑铁锤如一个气囊飞起,而后砸到台阶上。
“铛”地一声闷响,把台阶磕掉一大块,新鲜的石材泛着白色的灰渍。
周围人或眨眼或揉眼。
没看错!那个大汉只是用肩膀顶了一下铁锤。
莽子自然是痛的,他低估了铁锤的重量和杀伤力,但背膀上的肌肉卸去了多数力道,骨头并未受伤。
为了七爷的脸面,必须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