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到京城顺风而行,不到半月白颜就回到了京城。
丹娘正要拿着文牒入城,仰头却看见京都的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人。
丹娘愣了会儿,然后立马笑着回身,冲轿子里的人道:“公主,是陛下,陛下出城来迎您了!”
陛下出城亲自来迎啊!除了她们家公主,还有谁能有此殊荣?
白颜自轿内伸出手来,仰头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城墙上正等着她的父皇。
而帝王背后,则是南朝的文武百官。纵然离的远看不清他们的脸,白颜却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会好看。
“丹娘,红屏,去拿本宫的妆匣。”白颜吩咐。
父皇既是要给她作脸,她总不能就这样灰扑扑的回去。
跟在皇帝身后的百官都垂着头,心中想法各异……他们再看不惯陛下重用自己的女儿,使得牝鸡司晨,却都无法否认公主在江南府的功绩。
如今随陛下出来迎接公主,就好像他们文官集团两年前对准公主那一发哑炮,到如今熄了无影无踪,也叫他们输的好生憋屈。
白颜好几日赶路都是轻装从简,可如今帝王带着百官来迎,便连忙叫两个婢女取来了自己的新做的衣裳,又拿来了胭脂和水粉。
好在她年轻,几日赶路下来脸上也不见憔悴,反而面若红霞一般。丹娘只快速的在她额上描绘漂亮的山川图案作为装饰,又轻点了檀唇。
待从轿中出来之后, 公主被一左一右两个婢女扶至了城墙上。
城外站着的是绣娘和其家眷,城墙上的是帝王和大臣,而城墙内的则是京城的百姓,他们只知道今日公主回城,陛下亲自来接。
但城墙他们又上不去,除了公主的一抹红衣之外,也瞧不见她的面容。
丹娘和红屏退至一侧,白颜目光看着对面的帝王,矮身行礼:“父皇。”
白擎上前两步扶起了女儿,他脸上难忍激动之色,又拍了拍她的肩:“天福,你这两年做的很好。”
白颜轻笑:“儿臣还给父皇带了礼物回来。”
两人走至城墙边缘,那里有乌泱泱的人群,是拖家带口的江南绣娘,只待这一批人进了京城的纺织厂后,京都渐渐就会成为第二个江南……
而京城长久无法改变的,连同帝王和公主都无法撼动的文人士族的风气,也会因为这一批绣娘的到来而改变。
白擎欣然看着女儿带回来的这一切,又拉着她的手笑道:“今日你坐朕的龙辇一起回宫,两年没见,丽贵妃想你的很,朕也有好些话要跟你说。”
白颜还没开口说话,一旁随行的官员却道:“陛下,如此是否不合规矩?”
规矩?这天底下的规矩,不都是帝王说了算的吗?
白擎带着白颜从城墙上看着城墙外的江南百姓,高声问:“公主在江南府的两年,你们的日子过的可好?”
底下的百姓犹豫都没犹豫:“好!”
“你们可是甘愿跟公主迁居京城?”
“甘愿,自然是甘愿的!”百姓们乌泱泱的喊声,男女都有。
白擎又道:“朕为朕的女儿庆功,亲自乘龙辇接她回宫。你们不拜送你们的公主,好叫京城的百姓知道她回了京城吗?”
城外的江南府百姓们明白了帝王的意思,纷纷高声喊了起来:“公主千岁!”
“天福公主回京了!”
“天福公主千岁!”
“我们天福公主,坐着陛下赏赐的龙辇回来了!”
千万人喊声震天,白颜目光看向城外的百姓,唇角轻轻勾起。
民意最不可挡,在这样的高声中,那官员的声音自然被淹没。
公主在百姓的呼喊声里,和帝王同坐龙辇回宫,场面好不壮观。
两年前公主离京,走的匆忙,走的无人知晓,可两年后这样震天的喊声,又叫天福公主的名声彻底在京城响亮了起来。
倒是有人看不惯,缩着着肩膀在一边儿道:“这天福公主一个女子,总是这般抛头露面的,听说她在江南的官署办事儿还经常一夜不归,这种女子给我我都不敢娶!”
话还没说完便叫一个人戳了戳肩膀。
那男子回头一看,竟是个拿着包袱的姑娘。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女儿,光看面貌自带一股柔情。
“姑娘你……”
“我呸!”那姑娘开口就道:“我要是个男子不撒泡尿给你叫你照照你自己的倒霉样子,也一泡尿得滋醒你,这种梦你也敢做?”
“娶公主,你给公主端尿盆你都不配!”
那男子顿时勃然大怒:“你……你一个女孩子,怎能人前如此大呼小叫!”又周围去看,这可是京城,怎么能叫这种没规矩的野丫头跑到外面来,她家大人去哪儿了?
却不想又有几个拿包袱的十三四五的小丫头也过来了。
“就是这个酸腐书生骂公主,揍他!”
“你们,你们做什么!这是京城,这是天子脚下!”
“揍他!”
……
白颜与白擎父女二人已经回了宫,倒是不知宫外的这一遭。
书房内,白颜和白擎父女两将这两年江南的政务情况都讨论完,便也说起了家事。
白颜亲手斟了一杯茶给她父皇,笑道:“儿臣还未恭祝父皇,喜得麒麟儿呢。”
白擎笑着接过了女儿的茶:这两年内他最得意的就是女儿,其次便就是云妃生下的二皇子。
白颜又好奇的看着父皇:“听闻二皇子出世的时候,天有异相,可惜那时儿臣不在未能得见,父皇能否跟儿臣讲一讲?”
想到自己出生之日霞光遍布的幼子,白擎脸上笑容拉大。
与好奇的女儿说了当日的天相,又道:“这云妃脑子糊涂是糊涂,人却有福气。你弟弟他虽才两岁,却比寻常孩子走路说话都要快,看样子很是聪明机灵。”
“若是朕还能撑个七八年,也许——”,白擎正要说。
“父皇!”却被女儿打断了,她皱眉道:“什么叫撑个七八年,父皇是皇帝,是千岁万岁。”
今日在城墙上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这是他早年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在原本的剧情里,南朝的境况远没有现在这样好,边关生乱,江南匪患。而太子与敌外通的丑闻爆出之后,更是叫皇帝气了个半死。
在孟若云腹中骨肉出生不久,改立他为太子后,便早早撒手人寰了。
可这一世也许是因为她带来的纺织厂,心情开怀之下也没有像剧情里一样犯病,可怎么还是……
白颜眼眶有些红,她与白擎父女之间算计诚然是有的,但人非草木,即便是算计中到底也掺杂着真正的亲情。
白擎看到了,伸手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生老病死,做皇帝的也没办法。”
他笑了笑,又想起什么:“朕记得还欠你一次马球,正好明儿天气就不错,明儿带上你母妃,叫她来看我们父女两个打马球如何?”
白颜笑着点头,又提议:“父皇,既是出去玩儿,不然就一家子一起去?把嫁出去的皇姐和驸马们都叫来,也叫宫里头的嫔妃出去一起散散心。”
白擎允了,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瞧着他精神不太好似乎困了的样子,白颜借口去看丽贵妃,很快跪安了。
从白擎那儿离开之后,白颜去见过了自己的生母丽贵妃,问了丽贵妃这两年宫内有没有人为难过她。
丽贵妃摇头:“皇后的身体那个样子,我看是拖不过今年了,她找不成我的麻烦。就是云妃——”
提起云妃,丽贵妃眉头轻皱:“她生了皇子,向陛下讨要了协理后宫之权。”
“可是她为难你?”白颜声音微冷。
“那倒不曾,有大总管照顾阿娘呢。”
丽妃道:“只是她见我总眼睛不是眼睛的,之前还有一次宫宴上,我听见她与旁人说我应该为南越殉节……”
“我应为南越殉节,方不堕了女儿家的气节。如今忍辱偷生,实在是不体面,她瞧不上我,顾不与我有任何往来。”
白颜:……
“阿娘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丽贵妃点了点头,白颜又起身。
“天都晚了,你这会儿去做什么?”丽贵妃不解看着她。
白颜抬眸:“去拜见拜见云妃娘娘。”
云妃宫内
孟若云坐在小皇子的摇篮前,轻轻晃动他的小床,“本宫不想见她,去回了她,说本宫乏了。”
她最瞧不起的便是天福公主这等子为了蝇头小利而卑躬屈膝的人了。
从前见她势弱,她诬陷她和靳公子,接连害了三条人命。如今无非是看她生了皇子,便想借机攀附而已。
“娘娘……”一旁婢女劝:“如今您可不是一个人了,现下还有我们小皇子了?您忘了端王同您说的话吗?与天福公主不可交恶!”
孟若云捏着手,心里百转千回过之后:“也罢,全当是为了孩子。”
否则她不屑与天福为伍。
又轻轻梳理了一下头发:“传本宫的旨,叫她进来吧。”
可还不等婢女去传旨,公主等不及却已经走了。
孟若云垂下的眸中又多了几分厌恶,她当真是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这位公主,“半点体统和规矩都没有……陛下也真是的,岂不知惯子如杀子?”
“公主如此骄横日后如何嫁人生存?”
又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我儿可不能像你那不成器的姐姐学习。”
与此同时,东宫太子也已然收到了消息,他猛地踹翻了桌子:“天福,云妃,好啊,全都不想给孤活路……既不给孤活路,那就全都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