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秦淮河浮起万千灯火,林川踏着画舫投下的碎金波光,腰间玉珏撞在青瓷酒壶上发出清响。苏婉清扮作的舞姬正旋身掠过朱漆栏杆,石榴裙摆扫过龟甲纹地砖时,暗藏的银针在烛火里泛着幽蓝——这是李府死士独有的狼毒淬痕。
\"客官可要听曲?\"
抚琴女指尖划过十三弦,变徵之音里藏着金铁铮鸣。林川假意醉眼迷离地抛去银锭,袖中软剑已抵住琴底机括。琴身忽然裂开三寸,二十枚淬毒铁蒺藜激射而出,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泼洒成幕,毒针遇琼浆竟凝成北斗阵势!
\"好一招'杯酒破七星'!\"
珠帘后传来抚掌声,玄衣人腰间玉带扣的螭纹忽明忽暗。林川的剑尖挑开帘幕,见那人面前的紫檀案上,七盏琉璃杯正按河图之数排列。苏婉清假作失足跌向案几,腕间银镯撞翻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案面流淌出\"丙辰\"二字。
玄衣人暴起拔刀,刀锋映出林川身后屏风的异样——画中渔翁的斗笠边缘,竟镶着密室密约的火漆残片!神龙剑应声出鞘,剑气掀翻屏风的刹那,二十卷盐引飘散如雪,票面朱砂印与户部官徽重叠成玄鸟泣血图。
\"留活口!\"
林川的喝令被破窗声撕裂,苏婉清的金步摇射穿逃敌膝弯。那人咬碎齿间蜡丸的瞬间,神龙剑鞘猛击其下颌,半枚未化的毒丸嵌进梁柱,将楠木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苏婉清扯开刺客衣襟,胸膛上的刺青让二人倒吸冷气——消失十年的\"幽州铁骑\"旧部标记,竟与黄河暗闸的铭文如出一辙!
子时的更鼓惊起宿鸦,画舫底层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川踹开舱门时,二十口贴着\"闽瓷\"的木箱正在渗血。剑锋挑开稻草,腌制的海货里裹着改良神机弩的机簧,铸铁部件上的\"丙辰年监造\"铭文尚带毛刺——分明是新近仿刻。
\"看箱底!\"
苏婉清撕开油纸夹层,浸过明矾水的密信遇烛火显形:\"腊月甲申,燕子矶漕船换旗...\" 墨迹未干处沾着朱砂,与春闱考卷的批注笔迹同源。她突然将信纸浸入酒坛,渐显的暗纹竟是工部修筑黄河堤坝的款银流向图!
画舫猛然剧震,林川揽住苏婉清跃上桅杆。水下暗桩刺破船底,涌入的河水冲开暗格,三卷镶金边的《黄册》顺流而出。苏婉清甩出腰间绸带卷住书卷,缎面暗绣的缠枝莲纹与林川怀中玉佩严丝合扣。
\"是林府二十年前的田产簿!\"
她指尖抚过发黄的纸页,某处被虫蛀的缺口正好露出\"李记\"戳印。林川的剑尖突然刺向船板裂缝,挑起的木屑中夹杂着靛蓝丝线——与密室刺客所穿夜行衣的经纬密度完全相同。
五更梆子敲响时,画舫已半沉于河心。林川劈开漂来的浮木,中空处藏着玄铁筒。筒身九宫锁的排列,正是那日青楼焦尾琴的弦位。苏婉清簪头珍珠嵌入锁眼时,炸开的磷粉照亮筒内密件:当朝太子的手谕与漕帮掌印并列,朱批\"腊月丙戌\"的日期滴血般刺目。
东方既白,林川站在残破的船楼上。神龙剑尖垂下的水珠坠入河面,涟漪中倒映出对岸李府别院的飞檐。苏婉清展开湿透的《黄册》,晨光穿透纸背显出暗码——正是三年前林府商队被劫的货物清单!
河风裹着脂粉香掠过船舷,林川的剑尖挑起半幅鲛绡帐,帐后铜镜忽地折射出七点寒星。苏婉清旋身避开冷箭,腰间玉珏撞在紫檀案上,\"咔嗒\"一声弹开暗格。二十枚金锭滚落而出,底部的火漆印让林川瞳孔骤缩——玄鸟徽旁竟压着当朝玉玺的螭龙纹!
\"小心流火!\"
林川揽住苏婉清跃上舱顶,方才立足处已被磷火烧穿。火舌舔舐着船板裂缝,露出夹层中泛蓝的铸铁板——这分明是工部特供的防潮钢材!苏婉清撕下半幅袖摆浸入酒坛,浸湿的绸缎蒙住口鼻:\"火油里掺了西域狼毒,遇热成瘴!\"
画舫突然倾斜,三十六个贴着\"贡瓷\"的木箱滑向河心。林川挥剑斩断捆绳,箱中跌出的不是瓷器,而是裹着油布的军械图纸。苏婉清用银簪挑开图纸夹层,浸过乌头汁的暗文记载着:\"腊月丙戌,漕银过燕子矶时换装陈粮...\"
五更梆子穿透水雾,对岸芦苇荡忽起三盏绿灯。林川踢翻青铜灯架,滚烫的灯油在甲板烙出北斗阵图。苏婉清会意,将七枚金锭按星位摆放,船底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二十架改良神机弩破水而出,弩箭的玄铁箭簇竟刻着林府旧印!
\"李平山好毒的计!\"
林川的软剑缠住弩机绞盘,剑气激得齿轮倒转。苏婉清趁机跃入水中,发间金步摇射断锚链。失控的画舫撞向石矶,船头貔貅雕像轰然碎裂,露出内藏的青铜匣——匣中《漕运实录》的批注笔迹,竟与春闱考卷上的朱批如出一辙!
晨光刺破乌云时,林川站在残桅上。神龙剑劈开漂来的浮木,中空处藏着浸血的账册。苏婉清蘸取河水涂抹纸页,渐显的暗纹正是黄河决堤处的地势图。她突然指向某处墨渍:\"这晕染的走势,分明是被人用林府特制的松烟墨修改过!\"
码头方向忽起喧嚣,一队税吏正查封漕船。林川瞥见船头旗幡的火焰纹,袖中软剑已震断缆绳。漂散的货箱里,霉变的陈粮中混着辽东乌头,麻袋针脚用的竟是苏婉清独创的双股捻线法!二人对视间,俱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涛——三年前赈灾粮被劫的悬案,此刻终于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