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孟冬青就看到爷奶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她退后几步,捅了捅正掩门的魏瓒。
“爷奶醒了,你去跟他们说一声。”
魏瓒手上动作顿了顿,重新进屋去轻轻敲了敲房门,“爷爷奶奶,我出门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魏奶奶披衣开了门。
魏爷爷坐在床边上,看着黑乎乎的窗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没事,你爷就是这脾气,他自己能想通,快去,别赶不上车。”魏奶奶催了催魏瓒。
魏瓒点点头,没有多话,大步走了。
等魏瓒一家三口的脚步声走远,魏爷爷才开口,“又不是生离死别,翻一晚上身,折腾得我没睡,还嫌我不尊重孩子,赶紧上床睡觉!”
魏奶奶白他一眼,到底没戳破老头子的假模假样。
孙子在的时候一句话不说,现在倒是装上了,自己翻了半晚上,到头来都推她头上。
……
魏瓒和顾南方离开,生活还是照样地过,除了醒醒夜里醒来找不见爸爸会哭,每个人都适应良好。
天气好的时候,魏爷爷每天出门找老头推牌九。
奶奶、姑奶和徐阿姨等着她们的搭子们上门,凑在一起闲聊,偶尔也捉捉红字。
孟冬青每天上午把醒醒带去修车厂,中午把孩子放家里睡午觉,下午就由醒醒陪几个老人。
周末要么带着几个老人进城去孟许两家吃喝,要么在家等着他们上门来吃。
魏爷爷给魏瓒写信,夸孟冬青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每天夜里要抱着哭醒的醒醒在屋里来回走很久,很辛苦。
但想了又想,魏爷爷还是没把这信寄出去。
现在叫魏瓒知道,无端叫他担心而已,等他回来再跟他说。
魏爷爷心疼孟冬青带孩子辛苦,决定让醒醒夜里跟他们老人睡。
他们的作息比较接近,睡得早醒得也早。
结果醒醒乐颠颠跟太爷爷太奶奶睡,夜里到点就哼哼唧唧哭醒了,哼哼着喊爸爸,心疼死人。
顺便把两老的床给尿了个透。
“怪她爸,伺候得她眼睛都不用睁,还是我来照顾。”孟冬青听到声音,过来帮着把床上的被褥子都换了,把醒醒又接了回去。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醒醒才慢慢适应爸爸不在家的日子。
带孩子不累,适应多出来的工作比较累,以前看顾南方吊儿郎当,觉得他闲得很,工作轻松得不得了。
现在接手他的工作,孟冬青才知道,顾南方也不容易。
要应酬,要耐着性子听人按白菜价乱砍价,要对仓库里的所有货物有数……
事情又多又杂又细碎,还好有许小晴在,孟冬青做拿主意的那人就行。
实在拿不定,还能给魏瓒打电话。
孟冬青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修车厂。
这天修完一辆新送过来的大车,正在外头晒太阳呢,闻骄推了辆自行车,驮了两个包东西来。
“弄到一点旧衣服,捐给你们那个互助会。”闻骄把大包卸地上,“都是从大厂仓库里收来的,检查过了,都是放久了或者泡水的,不是从死人身上扒的。”
收来的清理干净,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这点,闻骄是专门留下来的。
孟冬青不收她的学费,她就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弄这趟衣服,她在外头跑了两个多月,差点喝到胃出血,好在收获颇丰。
“谢谢骄姐。”许小晴把包裹收进去,给闻骄倒了茶水来,结果再抬眼,就看到闻骄的秃头。
许小晴轻呼一声,“怎么把头发递了?你头发多漂亮啊!”
闻骄戴了顶帽子来的,坐下来嫌热,顺手把帽子摘了,原本她一头齐腰秀发,黑亮顺滑且浓密。
特别漂亮,衬得人特别有气质。
现在剃光的脑袋上,有一条蜈蚣长的疤,附近连毛茬都没有。
孟冬青皱眉,“谁打的?”
“畜生爹打的。”闻骄抬手摸了摸头不以为意,“怪我这个闻招娣不给他养儿子,不带他儿子发财,恼了,这疤都是前年的事了。”
闻骄当时没防住,被一酒瓶子开了瓢。
至于这个光头。
闻骄苦笑一声,“这趟回来,闻耀祖半夜摸我床上来,被我打个半死,我那个妈趁我白天补觉绞了我的头发,报复我。”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分开来打,能压着闻家父子往死里打。
她这两年没少给她禽兽爸买酒喝,要是喝死了最好,喝不死,她人不在家,受罪的也不是她。
“疼吗?”孟冬青问。
闻骄摸摸那条疤,“早不疼了。”
头发剃了也好,她揍人的时候,她那个蠢妈还来拽她头发,影响她发挥。
“你是亲生的吗?”许小晴气得不轻。
闻骄还跟没事人一样,揽着许小晴拍了拍,“骄姐命不好,是他们亲生的,耀祖不是,耀祖是禽兽爹的亲姐未婚怀孕生下来的。”
说完闻骄啧了一声,本来以为一点都不在意,没想到说起来,嘴巴里还是泛苦。
孟冬青脸色沉下来。
“没事,这次我把耀祖打进医院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头,我也都按着给剃成的瘌痢头。”闻骄忙开口,要不是禽兽爹拼死拦着,闻骄就能成功把人弄死了。
打完她去她大姐坟头上了三炷香,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从坟地回去的路上,她干脆去绞了。
“我发现剃了光头,一点没影响我漂亮,怪美的。”闻骄心情是真的好,直接就着架子上一只换下来的破后视镜照了起来。
但头发还是得留,闻骄瞅一眼孟冬青的齐脖波浪卷,这是孟冬青在羊城烫的,说是港城流行的发式。
闻骄看到就喜欢上了,不过她要留得长长的,她喜欢长头发。
孟冬青这头烫完,回来的火车上就有人问怎么烫的,回来后,李青梅也是一眼就看上。
特意拿来她亲手做的头纱,求着孟冬青替她披了好几顶看样子。
然后马上把在妇联洗过一遍脑的秀满,送进了理发店里学烫头发去了。
“我这趟来,是借车的,我想让季煦陪我跑个短途,大概用三天车。”闻骄说明自己的来意。
先前顾南方在的时候,闻骄没开过这个口,顾南方肯定不会收她的钱,她不想欠顾南方的人情。
准确地来讲,是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行,租车的费用给你打个折,油钱和司机钱你包。”孟冬青应得很爽快。
闻骄也笑,她就喜欢跟孟冬青打交道,情是情钱是钱,清清楚楚的特别舒服。
“可惜你们就一辆车。”闻骄十分可惜。
孟冬青笑,“很快就不止一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