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娘笑了下,依旧那么温和,郗未若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不醒的衷心,终是没再耽搁,疾步踏出了门外。
回到房里,郗未若卸下原有的发饰,利落地穿上了喜服,从上妆到盘髻,再到将那繁重的金钗盛冠戴上头顶,插入步摇和珠翠,都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她不是大户人家豢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十指沾不得阳春水,她郗未若想办的事,从来不拖沓忸怩。
今日的尚都城可谓是喜气洋洋,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并不是因为百姓看好这是什么旷世良缘,他们看到的,只是岚阳郡主舍身成大义,穷煞当解之日。
郗未若他们还可以理解,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天选之者为什么是千少钦这个擅修禁法的人,百姓们又何曾没有怀疑过,可是后来经玄灵祭司一顿观测推算此二人的生辰和命格,正是当下解决天之异象的最契合人选。
郗未若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果真如那个老头儿所言,有心之人想要带她入局,何患无由呢。
因为事关重大,并不是普通的王公小姐结亲,所以这成婚大典当着君王百姓,文武群臣的面进行,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化劫仪式。
郗未若一身嫁衣火红,在这有些萧瑟的秋冬交接之际,她那瘦削的身影在繁重的华服下显得有些单薄,却依然是绰约的曼妙风姿。
侍女从后面拖着裙摆,郗未若一步迈上去,那一身芳艳的红裙便与台阶的赤色融为一体。
在场的所有人皆被这盛装的女子弄的有些失神,郗未若的美貌一直是靖北一带出了名的,即便她平时不愿意刻意打扮,但那素衣淡妆依然掩盖不住她那佳人的出超风华。
可今日这明艳俏丽的新娘妆,加上一身的长摆喜服,浑身贵气的珠饰金钗,流苏玉钿竟是显不出半分的赘余和俗气,相反,更与那极美的容颜恰如其分地相称。
尽管是却扇半掩面,却依旧能隐约捕捉那眉眼之间的惊艳。
这样一个妙人儿,众人在惊叹的时候同时也在惋惜,如果千少钦未曾出过修习禁术这档子事,说不定也是桩良缘。
不仅是在场的众人,就连十分憎恨郗未若的千少钦,此刻也有几分怔愣,那女人没有看他,但是他却陷进了她那一双明净幽深的水眸中。
此时坐在宾席的千南彻,已经把拳头攥得指节都泛白了,他面上没有像众人那样陶醉于郗未若的喜服红妆,相反,他心情简直阴沉到了几点,他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是自己囊中之物的人,却要嫁给他那个一事无成,只知享乐的六弟。
千峰炎轻咳了一下,底下的千少钦这才回神,俊逸的五官被那一身的红色喜袍衬得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他瞳孔中藏着一种莫名的笑意,而这笑意一直延伸到眼尾,晦暗不明。
过了今天,你再嚣张,也终究是我的人,千少钦不得不承认他的谋士这一计实属高明,仅仅凭着这简单的障眼法就将众人糊弄过去,让他既有办法进行功法,也能够斩获郗未若这样的女子,加上平国公府的势力,千少钦现在几乎已经在盘算以后的种种顺风顺水,擅修禁术这个污点将会永远地在人们心中淡去。
郗未若此时怎会不知道那人心里是什么恶心的心思,眼底滑过一丝不屑,她故意走慢些,余光依旧不愿意从宾席上那个空位移开,已经是这种局面,引用一个医术上的词语,就是回天乏术了吧,即便是他,也无法转变。
终于两人走的渐渐近了,千少钦用他自认为很风度翩翩的方式想要去拉郗未若的手,却是被那寒冽彻骨的眸光看的有些背脊发凉。
仅仅一眼,便让他打消了去牵郗未若的念头,心里却在暗自咬牙,郗未若,暂且让你猖狂这一会儿,等你入府之后,本王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看着台下那眼睛中满是希望和期盼的百姓,郗未若将那手心中欲升腾起的火苗又收了回去。
继一大堆礼法和仪式的应辞后,只听一声高喝:“一拜天地——”
众人都等着那两个身影齐齐地拜下去,可是郗未若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就是那样直直地立在那儿,全场的气氛顿时在这一刻有些僵硬,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郗未若现在这个样子,莫不然是反悔了?
本是喜气洋洋的成婚大典上现在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郗未若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眼光,她这个焦点反而成了在场最轻松最闲适的那个。
千少钦脸色很是不好看,先不说这女人先前是怎么对他,大婚之日不行夫妻之礼,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叫他在众人前颜面扫地。
“郗未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千少钦咬牙切齿地低斥一旁的郗未若。
郗未若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是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也不动,也不说话。
千峰炎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悦,刚想发作,却听得人群中传来一众哗然。
“穷煞之眼!!”有眼尖的人瞧到这天的东南角那旋涡状的黑气顷刻间朝一个方向聚拢,在完全集结的那一刻便被悉数打散,云形及飘向皆恢复到本来的面目,天空一派清蓝,一切重归如初。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郗未若和千少钦还没有正式举行大婚仪式,那么这穷煞之眼是何人所解,这传闻中千年令各界闻风丧胆的浩劫,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就是这样诡异出奇的气氛中,一声轻笑划破了在场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