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恹这边。”
闻声而来的院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站在门口朝着院子边的人招手。
听到喊声,俩小孩放开谢抚恹的手,蹦蹦跶跶的加快脚步跑到院长面前,猛的一下缠在了女人腿上。
谢抚恹抬起眼去看叫她的人,章润婷正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她穿着更方便运动的外套和裤装,头发高高的梳成了马尾,脸上不施粉黛,十多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深的痕迹,苹果肌仍因为她的微笑轻轻鼓起,只能依稀从她眼尾的纹路里,窥见她所经历的风霜。
章润婷走到谢抚恹面前,如往常般细细的将对方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见对方一切都好后才放开了手中的孩子,接过谢抚恹左手拎着的礼品盒子,去握谢抚恹的左手。
孩子们早在听见纪云的喊音时从各个地方跑了过来,瞥见正往办公室走的俩个人更是直接围了上来,“院长妈妈”和“恹哥哥”叫个不停。
像小时候领着对方去吃饭一样,章润婷领着谢抚恹进了办公室的门。
把谢抚恹带来的礼盒分好类递给站在身边的李文初,又随手从边上老师的位置上薅了把椅子放在谢抚恹身后,招呼着谢抚恹坐。
小孩一个个鲤鱼跃龙门一样的跳进办公室,李文初把盒子放在地上,非常认真的给小朋友发起了玩具,分到玩具的小朋友乐滋滋的又跑到谢抚恹和章润婷身边显摆,透出股得意洋洋的味道。
摸过小孩的发顶,章润婷嘱咐好纪云带着小朋友们出去玩,又把视线放回了眼前端坐的人身上。
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谢抚恹摸了摸包里的卡,“最近这几年院里的钱够正常的开销吗?”
章润婷捂着嘴笑起来,又一次用原话回答了对方这个万年不变的开头。
“够了够了,这几年除了你,还一直有人在捐,院里的设备都齐了,除了开销都还能多出不少钱。”
“文具类玩具类的东西也都够吗?”
章润婷一下看透了谢抚恹在想些什么,笑吟吟的看着谢抚恹,“真的够了,这些年你养父母也捐了不少钱。”
谢抚恹怔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碰上不太忙的周日,福利院的老师几乎不会上班,一般都是章润婷守着这些孩子,万年不变的开头后,空气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章润婷的位置靠着窗,这会儿太阳又往上升了升,带着暖意的光斜斜的照在了俩个人身上。
章润婷观察着谢抚恹的脸色,抛了个其他问题,“身体还好吗?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谢抚恹哑然失笑,知道对方问的是年前大规模的感染,先是点点头,又回应了对方的后半句,“没什么事。”
确认对方身体没什么大碍,章润婷不再开口,静静地等着对方和她聊些什么。
门口又响起些许响动声,纪云拿着刚发的玩具,兴致勃勃的跑到院长面前举起右手攥着的糖果发卡,“院长妈妈,悸哥哥给我的发夹我找到了!”
意识偏离,谢抚恹思维重心向纪云手中的一位名字中带着“ji”的人送的发夹看去了。
那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发夹,看着像冬天的款式,毛茸茸的,淡淡的粉色,形状和市面上常见的长三角差不多,顶端有一朵白色的小云。
倒是和纪云的名字对上了。
板凳上的章润婷拿起纪云高举在眼前的发夹,轻轻夹在女孩侧边的头发上,和纪云打商量,“那云云要好好保管,不能再丢了。”
摸了摸头上熟悉的发夹,确认对方又回到了自己的头上,纪云用力的点了点头。
弯下腰理了理纪云跑乱的衣摆,章润婷赞许的点点头,“好,那下次悸哥哥来的时候云云自己告诉悸哥哥发夹已经找到了好不好?”
又要用力的点头,一声物品落地的磕碰声忽然传来了出来。
沿着声源看去,谢抚恹放在兜里的手机不知是不是因为兜太浅,从口袋里落了出来,磕在了水泥地上。
有些抱歉的点点头,谢抚恹还没来得及弯下腰捡起手机,纪云先快速的把手机从地上拾起,递给了谢抚恹。
水泥地的硬度超乎想象,不巧的是谢抚恹几乎不会对手机壳这类的产品上心,用的还是买手机时商家赠送的白色手机壳。
这也间接性的导致了手机在砸向重力时受多方面的因素,手机壳的一角脱落,直接和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手机回到谢抚恹手上事,出门前还身心健全的手机已经几乎阵亡,裂痕从被磕的角落贯穿到整个屏幕。
看了一眼纪云的手,确认对方的手上没有碎玻璃之类的东西后,谢抚恹拆开了手机壳,查看手机的“战损”情况。
屏幕碎成那样,手机后盖自然也没能幸免,后盖的玻璃几乎已经碎成了渣,不过碎的相当好看,类似于某种不被众人欣赏的,用钱堆成的艺术品。
“这是悸哥哥吗?”
纪云用手轻轻指了指谢抚恹手机壳后藏着的照片,忽然出声。
手指忽然顿住,谢抚恹有些迟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纪云,又低头去看纪云指着的东西。
是那张他和温也悸一起拍的红底合照。
那晚谢抚恹从旁边的床头柜拿过自己的照片后在书桌前坐了很久,最后站起身拿起剪刀,把照片修剪了三寸大小放进了手机壳里,后来就没再挪动过。
照片上,温也悸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正温柔的看着照片外的他,熟悉的眉眼却无法让谢抚恹把他和纪云问的问题联系起来。
章润婷听见纪云的问题怔了一下,往前倾了倾身子,去看谢抚恹手机壳里的照片。
目光触及到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章润婷也笑起来。
“哎,还真是。”章润婷说着说着又去看谢抚恹的眼睛,有些稀奇又觉得理所应当,“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啊?”
谢抚恹顺着章润婷的视线往下看,确认对方的视线也准准的落在那个人身上后,心脏的跳动急剧加速。
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无法供血至大脑,他无法听懂对方的话,耳朵里涌进一阵尖锐的电流声,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虚化,他看不清房间的布置,窗外的风景,身旁的纪云。
寒冷让他不自觉打颤,腿部的某根神经也忽然神经质的抽搐起来,痛的人动不了半分。
只是他的脸上仍不显半分,喉咙里像装着一扎绑好的血袋,只要他开口,血袋就会立马被扎破一道口子,腥甜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会争先恐后从他的嘴里倒出来。
“……您刚刚说什么?”
似乎是垂死前的挣扎,渴望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又或者是谢抚恹确实没能听清,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也悸啊,你不记得了吗?”大概是他表现的实在太滴水不漏,脸上看不出不可置信,迷茫,恐慌的表情,章润婷以为他不记得了,又解释道,“你们小时候总是在一起呢,他去哪都会把你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