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渐渐驶离pakistan的上空,驶入熟悉的土地,十几天的消失,微信已经堆满了舒翔和一行人的问候。
谢抚恹大概扫了一堆了满屏的消息,划到对方在今天发送的消息。
【感性黑丝大蟑螂】:我们今晚一起吃饭,你小区的烧烤摊。
【感性黑丝大蟑螂】:来的早我们就一起吃,来的晚我们就先吃,然后陪你们一起吃。
【感性黑丝大蟑螂】:记得叫上温也悸,我们联系不上他
【感性黑丝大蟑螂】:你俩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感性黑丝大蟑螂】:别干违法乱纪的事嗷
【感性黑丝大蟑螂】:到时候我们捞不着你们!!!
谢抚恹看着几经变化的昵称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过了好几秒才肯在手机上戳字回复。
【cNLp】:好,你们先吃,我们晚点到。
消息刚发送出去,对面就是一阵狂轰乱炸。
【感性黑丝大蟑螂】:我去,你终于回消息了
【感性黑丝大蟑螂】:我们都要怀疑你俩是不是找到对你们掏心掏肺的人了
谢抚恹怔了一会儿,有些疑惑的又敲下几个字
【cNLp】:奚常没告诉你们?
【感性黑丝大蟑螂】:?
【感性黑丝大蟑螂】:我去,你们真去了?
【感性黑丝大蟑螂】:我草,我们可以养你的啊,你这么想不开干嘛?
【感性黑丝大蟑螂】:疫情的时候我们刺激到你了吗?
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言行中的不对劲,谢抚恹指尖顿了一下,直觉奚常找的不是什么好借口。
果不其然,“奚常说的什么”几个字还没发送过去,对方的下一条信息已经发过来了。
【感性黑丝大蟑螂】:真去学了啊?
按下发送键,对方顿了几秒,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过了几十秒才回答。
【感性黑丝大蟑螂】:他说你做的饭喂路边的狗,狗都不吃,你实在是太惭愧了,进修新东方去了。
谢抚恹:“……”
即使知道对方说不出什么好话,但这个借口未免有些太过离谱了,属于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长张嘴就瞎说,甚至不愿意思考合理性的程度。
谢抚恹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发了另一条消息:
【cNLp】:让老板烤一点少辣少油的
【cNLp】:今天别喝酒了
那边又叮叮咚咚的发了几条消息,谢抚恹大概扫了一眼,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说俩个人快到了,让他们先吃。
退出对方的聊天框,谢抚恹把堆积的信息挨个回完,握着手机又开始发起了呆。
只是一直安静的坐着,没有试着去睡觉,也睡不着。
天空的颜色又暗了暗,俩个人到了机场后又转了好几次车,到达小区楼下时已经快七点。
烧烤摊上有那一群人简直热闹的不行,一群人早就点好菜坐在板凳上等他俩了,面前放着的碗明显没用过。
落座之后一群人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聊起来,可谢抚恹几乎没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甚至说其实从轰炸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这种能力,他的脑子和眼睛一直不停的重复播放着俩个人被废墟压倒在地的场景。
不知该不该说他们幸运,因为处在墙角,废墟坍塌时勉强铸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三角形将俩个人护在身下,让俩个人不至于在所有墙体倾倒时被更多东西砸中。
可他们的情况仍算不上好,俩个人手上的智能终端早在躲避坠落物时被摔成碎片,不具备任何功能,于是他们完全被困在了坍塌的三角形区域,而温也悸在墙体坍塌时就已经因为严重的撞击陷入昏迷,失去意识。
但这在当时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过度的运动量以及一整天几乎没怎么进食和喝水,俩个人的体力都在以极其快的速度流失,而最为要命的,是无法抵挡的严寒,俩个人因为攀爬流出的汗被蒸发,带出一部分热量,巨大的温差也让穿着单薄的俩个人失去对严寒的抵御能力。
怀里本就不高的体温因为温度的流失变的更冷,他只能在不大的空间里摸着黑把对方挪动到自己的怀里,以此让俩个人的温度相贴,制造些温暖。
可那样的做法在当时的情况下显而易见的有些入不敷出,他几乎是一直感受着怀里抱着的人体温一步又一步的变低,直至几乎察觉不到那是一个活人的温度。
可那似乎还没完,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光亮,不知时间,这些明明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却在他抱着怀里人时感到那么一丝不知所措。
他只能模糊的判断出现在的时间,然后观察俩个人的生理状况。
温也悸昏迷的第三个小时,俩个人的身体开始快速失温,温也悸的身体开始颤抖,手脚僵硬,谢抚恹只给自己留了一件打底的衣服,把其余衣物将温也悸包裹住,但成效甚微。
温也悸昏迷的第五个小时,谢抚恹也开始浑身颤抖,怀里的温也悸已经脸色苍白,呼吸比平时更为缓慢,脉搏细弱,谢抚恹回顾了自己所有知道的生存技能,开始不断的搓动温也悸的身体,把对方使劲往自己的怀里放。
温也悸昏迷的第七个小时,俩个人的体力几乎已经完全耗尽,身体得不到需要的能量开始发出一系列警告,同时谢抚恹的胃开始痉挛疼痛。
温也悸昏迷的第九个小时,谢抚恹几乎全部脱力,额间的冷汗打湿了谢抚恹额间的头发,汗顺着发丝滴落在谢抚恹手上,他却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温也悸。
温也悸昏迷的第十一个小时,他几乎察觉不到怀里人的呼吸声,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离自己到底有多近。
可他没有挣扎,也没有不甘,他只是艰难的俯下身用自己布满汗水的脸去轻轻贴了一下对方的侧脸,像那天晚上他趴在温也悸背上,那个莫名的相贴一样。
如果说把对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物将对方裹紧,这些都可以归功于他良好的礼仪和为他人着想的贴心,那么这最后的一个冒昧的动作,应该仅仅只是出于他想这么做。
他用最后的力气替对方理了理头发,又把自己的衣物将对方裹的更紧,最后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眼睛。
他想,他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其实温也悸应该过的更好,也不应该留在这里。
完全失去力气的谢抚恹后背已经全部靠在了身后的断臂上,那些断裂的建筑咯的他后背生疼。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挪动地方了。
周围的一切都在黑暗中变的格外安静,他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抱住温也悸的右手上,而后抬起自己的左手腕,用力的在断掉的石块上狠狠划了一下。
脆弱的皮肉被一下子割开,鲜血从细白瘦弱的手腕上一缕一缕成线流出,而后流淌在地上。
这一次,他真正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不用再担心伤痕被人发现,也不用为什么东西而解释,找一个信得过的理由。
谢抚恹努力直起身,手臂摸索着石壁,找出一个细小的能够勉强探出手腕的地方,将手腕放在了那里。
那个缝隙太小,他的手腕几乎是被夹在中间,血从他的手腕上流出,淌在一块又一块散落的墙壁上。
他不清楚血流向的地方是否是面积较大的石块,于是只能在细小的缝隙里,艰难的来回挪动着手腕,让血尽量淌在一眼能看见的石块上。
伤口被粗粝的小石块来回摩擦扎进肉里,灰尘混合着鲜血几乎覆盖了整条创口,缝隙的挤压和失力让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力气去挪动自己的手臂。
那些鲜红的血染红了以他的手腕为中心的一大片地区。
只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原来人是可以感受到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的,谢抚恹看着温也悸想。
他已经没有力气把对方送出去了,也没有办法再看见对方出去了。
如果救的人来的早,或许温也悸还有的救,如果来的晚······
如果来的晚,温也悸也该体面且带着荣誉的离开,而不是被长久的掩盖在这片不见天日的废墟下。
他的意识也归于混沌,他没有做梦,脑海里也没有闪过走马灯,温也悸还躺在他的怀里。
后来发生的事他全然不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人发现,又是怎样被救出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醒来,他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很久,拖沓着脚步走到走廊一间又一间病房的看,最后停留温也悸的病房外。
他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对方还在跳动的监护仪浅浅的笑了一下,又拖沓着脚步挪回了自己的病房。
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