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肃江县都在抓人,兵差从客栈民房挨家挨户的搜,但凡见到生面孔,或拿不出身份路引的客商,都会被抓进县衙大牢,挨个甄别身份。
那些来往做生意的客商就倒了大霉,无缘无故的被抓了去,胆敢反抗的,轻则挨一顿打,重则当成贼人,一刀杀了。
更有衙役兵差借着这个机会敲诈勒索,狠狠捞了一笔。
有的客商是驾着马车来肃江县做生意的,结果到得最后,只剩得一双草鞋。
好在肃江县有盐矿,在此做生意讨生活的人众多,客栈也有十数家,还暂未搜到比较偏僻的悦来客栈,否则姜远等人早就藏不住了。
白天时分,姜远有想过偷偷混出城去,但刚一露头,就见得肃江县城中防备更严,四个城门口都有许多兵差把守,对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严加盘查,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把希望寄托在那两只信鸽上。
悦来客栈中,店小二忙活了一整天,掌柜的这个扒皮鬼也盯了他一整天,直到天黑时,才找了空档偷溜出了客栈。
店小二在街道上疾奔,心里却是激动不已,若将那伙江洋大盗在悦来客栈的消息告知县老爷,单凭一个消息就能得纹银二十两。
若衙差将这些江洋大盗当场缉拿,那他就能得到百两纹银。
百两银子之巨,可以让一个普通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一整天下来。店小二心里已经想好这笔巨款怎花了,心中无数设想。
此时的姜远等人还在客栈中等援兵,浑然不知道店小二已将他们给卖了。
嘈杂的脚步声与呼喝声响起,三喜听得响动,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一看,惊道:“东家!官差!”
姜远闻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到窗户前往外一看,就见得大批衙役与官差已至悦来客栈门前,那引路之人正是客栈中的伙计。
“娘的!竟被店小二算计了!”姜远脸色阴冷,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栽在一个小伙计手里。
“东家,怎么办!兵差已将客栈包围了!”
三喜说着将桌子腿给卸了下来,狠声道:“咱们杀出去!”
姜远抬手制止:“他们人太多了,我们身上都有伤,杀不出去的。”
一旁的许永茂怒道:“若今日脱了险,咱家定要让这肃江县令知道暗夜使的厉害!”
姜远翻了翻白眼,道:“现在吹这个牛逼有什么用。”
许永茂刚想反驳几句,就听得楼下的喝喊之声:“楼上的贼人听着!乖乖下来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这么多衙役官差冲进客栈,早已将客栈掌柜与在此打尖住店的客人吓得半死,客栈中鸡飞狗跳。
客栈掌柜慌忙迎上那领队的衙差捕头,诚惶诚恐的说道:“李捕头,这是怎么了?”
李捕头一巴掌扇在客栈掌柜的脸上,喝道:“你等胆大包天!竟敢窝藏贼人!还敢问本捕头怎么了!”
客栈掌柜捂着被打的脸,颤声道:“大人冤枉啊!小的老老实实开客栈,何来窝藏贼人一说啊!大人明查啊!”
李捕头冷笑一声,抓过店小二,指着掌柜骂道:“你特么的还不认?!这是你家小二说的!”
掌柜不可置信的看着店小二,手指颤抖着指着他,道:“二顺子,你瞎说什么啊!我平日里对你不薄,你怎可害我!”
店小二见得掌柜手指点着他,微低了头不敢与掌柜对视:“掌柜的…咱家客栈确实有贼人…”
掌柜的差点被气死,店中就算住有贼人,也不能报官啊,肃江县的衙差是什么德行,谁人不知。
掌柜抬手就要打店小二,却是被李捕头一把拦住:“说!贼人在哪间房!”
“就是那间!”店小二此时心里全是银子,避开掌柜那吃人的眼神,朝二楼许永茂的房间一指。
“张队正,让您的兄弟们围住,莫让贼人跑了!”李捕头回头对一个着皮甲的队正说道。
张队正一脸严肃:“自当如此!兄弟们给我上!”
躲在房内的姜远见众多兵差将客栈里三层内三层的围住,自知是跑不掉了,如今只能出面硬抗了。
还不待得兵差冲上二楼,姜远一使眼色,三喜持着姜远的鱼符踹门而出,大喝道:“谁人在此搅闹!丰邑侯在此!”
那些正待冲上楼去的兵卒闻言一愣,他们听得一个侯字皆不明所以,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捕头与张队正。
李捕头与张队正也是一愣,县令大人命他们缉捕江洋大盗,怎的在此惹出一个侯爷来?
三喜见得震住了楼下的兵差,心中一喜,脸上却是装出骄横之色,又喝道:“你等在此搅闹!扰了侯爷休息!你等可知罪!尔等速速退去,若侯爷怪罪下来,尔等可担待不起!”
李捕头与张队正见得三喜穿着旧衣衫,脸上虽是骄横无比,却显然不够自然,像是刻意装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一动,想起县令大人的话来:“此股贼人穷凶恶极,务必要将其捉拿!且这些贼人又擅伪装,不管贼人如何分说,都不可信!若走了贼人,谁也担当不起!”
李捕头想至此处,轻蔑一笑,喝道:“大胆贼人!你敢冒充王侯!识相的马上束手就擒!”
“哼!不长眼的东西!”三喜骂道:“我手上就是丰邑侯的鱼符!你这狗东西,敢对侯爷不敬?!”
李捕头与张队正早就看见了三喜手中的鱼符,但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只道是块普通玉牌。
此时听得三喜这般说,也有些犯嘀咕,两人耳语了一阵,李捕头转头出了客栈,朝县衙而去,只留张队正在此守着。
三喜一见不妙,那匆匆而去的捕头,定然是回衙找县令去了。
姜远早就有言,这肃江县的县令恐是与白家有染,若县令来了,一口否定姜远的身份是徦的,那他们岂不是要完?
“底下那队正听好了!速带人离去!侯爷很不高兴!”三喜又喝道。
张队正却道:“你既言是封邑侯到此,可否请侯爷出来一见!”
三喜暗道:“东家出来与你相见,你又能认识?”
“侯爷乃尊贵之躯,岂是你这小小队正想见就能见的!”三喜做发怒状吼道。
张队正不吃这一套,冷声喝道:“既然侯爷不见小的,那就等县令大人过来吧!”
“放肆!”房内,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出,姜远背着手走出房门,慢条斯理的对着楼下的张队正道:
“你等敢扰本侯清静,把本侯当贼人!你长了几个脑袋!”
张队正见得姜远背着手从房里出来,见其虽也是一身旧衣物,但英俊年少,气势却是不俗,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自然流露,面上表情不怒而威,也不由得心神一凛,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
“这位公子,小的职责所在打扰您也是无法,至于您是否真是丰邑侯,手上的鱼符又是否为真,等得县令大人来了,自有分晓。”
姜远赞道:“这位队正,你尽忠职守,本侯也很是欣赏,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大山。”
张队正见得姜远的气度,也不由得信了几分,言语间也显得尊重起来。
“张大山?”姜远笑道:
“就凭你这敢查问本侯的胆气,倒也是个人才,有没有兴趣做本侯的护卫?本侯包你荣华富贵。右卫军大将军是本侯叔父,本侯也可荐你去右卫军,可比在这小县当个乡军队正强。”
张大山闻言一喜,这年轻人居然是右卫平西大将军尉迟愚的侄子,莫说他是不是侯爷,就是尉迟愚大将军的侄子这一身份,就不知有多少人赶着巴结。
张大山想至此处,心下疑虑减了大半,但也不敢轻信,道:“小的甚是荣幸,只不过还得等县令大人过来,世子稍安。”
姜远见这张大山已然被忽悠的差不多了,正想再忽悠几句,却听得客栈外的兵卒大喝一声:“县令蒋大人到!”
肃江县令蒋平吕一入客栈,便对张大山喝道:“张队正!贼人可曾拿下?”
张大山躬身抱拳,回道:“大人,此人言称是丰邑侯,小的不敢乱做主张!”
蒋平吕听得丰邑侯三个字,脸上的肥肉一抖,心中大惊,白翰文送来的书信上写的居然是真的。
蒋平吕心思急转,白家养私兵一事他也有参与,如今被封邑侯探查了去,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丰邑侯是万万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此地的,唯有一刀杀了,才有活命的机会。
到时丰邑侯一死,再把他的尸首面部捣毁,放一把火把客栈烧了,即便朝廷查下来也是死无对证。
再者,有白家在前头顶着,白家之上还有天,梁国公姜守业也不能拿他怎么着。
“什么丰邑侯!此人是徦的!”
蒋平吕喝道:“一群江洋大盗,竟敢冒充侯爷!速将这股贼人剿杀,不要放走一个!”
“呵!蒋平吕,你好大的狗胆!想造反吗!”许永茂也出了房门,怒喝道:
“站在尔等面前的,乃陛下钦封的丰邑侯,当朝相国之子!敢动者,诛九族!”
蒋平吕寒声笑道:“尔等贼人,冒充侯爷乃是死罪!今日尔等就是说出花来,也难逃一死!”
蒋平吕喝完,又对张大山与李捕头冷声道:“你二人还等什么!贼人小小伎俩就将你二人唬住,尔等还有何脸面!速将这些贼人正法!本官自会为尔等报功!”
张大山与李捕头又对视一眼,既然县令认定眼前这三人是江洋大盗,那便没错了。
“蒋平吕!你敢对本侯动刀兵!你胆儿够肥!”姜远冷笑道:“你今日此举,是给自己招灾!”
“上!”
蒋平吕打定主意一条道走到黑了,哪会管姜远的恐吓,下令兵卒持刀向前。
一旁的店小二见县老爷亲自证实眼前这些人是贼人,心下大喜,抢跪在蒋平吕身前,讨好的说道:“县老爷大人,那小的的赏银…”
蒋平吕瞥了一眼店小二,喝道:“你等勾结江洋大盗,窝藏匪贼,按令当杀!来啊,将他们拖出去砍了!”
店小二傻了,这怎么就成了贼人的党羽了?
“大人,小的冤枉啊…”店小二刚喊了一声,便被几个衙差拖了出去,挥刀一斩,脑袋滚出许远,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客栈掌柜也没能跑了,被兵差按住,拉出门外就是一刀,可怜他遭了池鱼之灾。
事情已到这地步,蒋平吕也无需顾忌了,今日先将姜远等人杀了,而在这客栈中的所有住店之人也别想活,得按贼党余匪全杀了。
心肠不硬怎么行,这些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