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安死在了陈茂的刀下。
躺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但那一双无法合上的眸子,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陈茂。
“诸位乡亲父老,本镇抚说到做到,既然此人觉得我会包庇他,那我就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告诉你们,该杀的一个不会少!”
陈茂指着已然死去的曹云安,大声向周遭的灾民说道。
围在陈茂周围的灾民,在看到带头驱赶他们的金吾卫被杀,纷纷明白陈茂不是在逢场作戏,而是真的在为他们‘复仇’!
“现在,还有人质疑本镇抚吗?”
陈茂眼神犀利,一扫周围的灾民,这一刻,所有灾民都身心巨震,被陈茂的眼神惊骇得倒退了一两步。
“曹头死了……”
周灿看到自己的靠山曹云安被陈茂所杀,心中难受,可却没有办法,现在金吾卫势单力薄,如果还想活下去,只能依靠陈茂带他们离开。
周灿虽然对曹云安的死产生悲痛,可他还不想死。
“都让开,陈镇抚大公无私,尔等还要执迷不悟吗!”
崔秀呵斥了两声,这群灾民便缓缓的放开了一条道路,以供陈茂等人离开使用。
“走!”
崔秀见状,迟则生变,立马安排锦衣卫带这群金吾卫朝着前往京城大门的路奔跑。
陈茂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这群瘦骨嶙峋,脸色蜡黄的灾民,再看他们身上穿的单薄的衣服,大多数灾民脚下只有一双草鞋,甚至没有鞋子,脚上都是污泥,甚至有些都冻出了冻疮。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之事并非陛下所愿,希望各位不要冲入城外的宅院,那里只是一群无辜的百姓,你们想要避灾一事,可以在这附近暂时落脚,陛下会尽快为你们安排食宿。”
陈茂为了平息这群灾民的怨念,赶忙安抚道。
“老身北疆梁村村正梁元拜见陈镇抚。”
这时,一位年长的,穿着稍微厚实衣物的老者走出,旋即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老人家,你这是?”
陈茂赶紧上前扶起,不明白这位村正老人想要做什么。
“陈镇抚啊,我们梁村三百余人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快要熬不下去了,我等也知道陛下的苦衷,但今日再无吃食,我们就……”
梁元站出来的目的很清楚,他想要为自己这群村民要粮。
陈茂头皮发麻,这种事他不可能公然允诺,这里的灾民不止是梁村一家,这漫山遍野的数十万灾民都想要吃的,一旦自己允诺,其他人要是不愿意,那就得引发更糟糕的混乱。
陈茂沉默了片刻,忽的说道:“老人家,粮食的话,我这里确实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梁元眼睛一亮,激动的说道:“还请陈镇抚指明,梁村上下三百多人渡过难关,定为您造牌位奉上香火。”
“你们不用这样,距离这里约莫十余里,有一名叫黄龙岗的地方,顺着路穿过后方的龙岗坡,然后找到一处黄塘村的村子,喊我名字就能得到吃食,而且还有地方可住。”
陈茂仿佛在说一件很玄奇的事情。
村正梁元眉头微微一皱,本想借机讨要一些粮食,为自己村里人乃至自己都能吃上一口饭,结果陈茂竟踢了个皮球。
“大人,不是老身不相信你,可是这十余里地……我等怕是够呛能走过去。”
梁元渴求陈茂能施以救助,身后同村的灾民,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包括刚才拿着金吾卫武器想要报仇的年轻人,他也是梁村的村民。
陈茂看着这群灾民,无奈一叹。
不是他不帮,是人实在太多,不能帮。
哗啦啦!
陈茂正犹豫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出现了诸多马蹄声,陈茂一转身看去,无数兵马从四面八方赶来。
“是京师驻军!”
崔秀脸色微微一变,他已然看到了最前方骑兵所持旗帜上的图案——五爪金龙!
这是京师最有名的五军营的旗帜!
“镇抚,快上马,我等护好镇抚!”
五军营乃是驻扎在京师周围的军队,总共十万人马,只听大周皇手中的虎符号令。
也可以称之为是京师护卫队,一旦京城有危险,便能立刻进入作战,保卫京城的安全。
看到他们的出现,崔秀就知道,这可能是大周皇下令镇压灾民。
陈茂知道五军营的存在,但没想到大周皇会临时增派他们来此。
“前方何人,可是锦衣卫?”
陈茂刚上了马,就见那一群骑兵先赶到此地,领头的着护甲的士兵喊道。
“正是锦衣卫,我乃北镇抚司镇抚陈茂。”
陈茂大声回应。
“见过陈镇抚,还请陈镇抚速速带人离开,五军营奉陛下之名,前来喝退灾民。”
好一个喝退,就是驱赶换了个词。
这群骑兵就是先遣军,驾马穿梭在灾民之中,命令他们进入山中,不能留在城外!
陈茂没想到大周皇竟然还是使出了军队镇压,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大周皇也没有好的办法。
梁村村正梁元看到这情况,立马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哀求道:“陈镇抚,还请给我等一条活路啊。”
“你若信我,便去龙岗坡黄塘村,那里便有活的机会,若不信我,本镇抚也无能为力!”
陈茂坐在马上看着梁元,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自己这点人手可没法冲撞五军营的将士。
人家是正规军,锦衣卫顶多算是一些预备役,跟在久经战场杀敌的正规军来说,实力相差不少。
“如此……谢过陈镇抚。”
梁元无奈一叹,只能抱拳感谢,梁村的人也都站起身来,搀扶起梁元。
陈茂见此,对崔秀说道:“速速回城,不要贻误时机,将这群金吾卫带回去,就当是交差了。”
这近百名金吾卫,并不是全部的金吾卫,但剩下的金吾卫都已分散开来,再加上五军营的将士到来,他带着人留在这里,也不方便。
早点回去比较稳妥,省的再生枝节。
“是!”
目送着陈茂等人离开,有村民看向梁元,道:“村正,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难道就没了活路吗?”
“要不我们还是继续南下吧,虽说来年可能贻误了种田,但有机会活下来……”
“我看也不是不行,哎!”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都清楚,只有前往南方才有机会换得一线生机。
“不急,我们便是前往陈镇抚所说的龙岗坡吧。”
梁元犹豫了一会儿,一开口就让村民惊诧不已。
“村正,您真的相信那陈镇抚的话,那么远的地方,一旦没有,我们这些人就……”
村民们对村正梁元的决定有些质疑。
哪知道梁元却是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冷哼一声道:“陈镇抚说一不二,老身看人很准,他定然没有欺骗老身,你们既然不愿意,那老身就带着自家人去!”
梁元能成为村正,必然是有一点手段的。
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众人不敢多言。
最终,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跟着梁元那孤寂的背影往龙岗坡前去了。
……
城门下,救助点已经聚集了近百名或多或少身上有伤的伤患,一部分是灾民,另一部分是城外的居民。
他们也都被无差别的误伤,甚至死了不少。
章直钟站在旁边,看着一个个哀嚎痛哭的伤患,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救下了不少人,可是这群灾民最后该安置在哪里都没有消息。
怕是待会儿治疗完后,让他们自寻活路,第二天就能见到他们的尸体。
“大人,大人,有消息了!”
正在章直钟内心惆怅的时候,忽的一名府衙跑了过来。
他手里拿的是一卷调令!
“什么消息?”
章直钟浑身一震,赶忙问道。
那府役跑到章直钟面前后,喘着粗气,指着手中的调令说道:“陛下已经下令,在城南外的荒地修建住宅,尽快可能安置这群灾民。”
“……”
章直钟面色复杂,大周多年来的习惯,就是在城外建房子,然后让这群灾民住进去,避过寒冬。
但每年过完冬天,房屋就会被灾民拆解一空,然后再次成为一片荒地。
这是大周的血泪史,因为这群灾民只是来这里避灾,而过完冬之后,都会重返北疆。
因为北疆的土地广阔,这些灾民在本地是无法种地为生的,而回北疆不同,虽说种的地得到的粮食不能衣食无忧,可是却能让他们一年四季饿不着多少。
但寒冬的北疆,没有足够的衣物避寒,他们最终会选择来京城过冬。
而大周皇就要临时搭建避寒的屋棚,而后来年又被拆解……
如此轮回循环,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大周的物力和财力。
“临时搭建的屋棚还需要多久?”
章直钟抖了抖胡子,问道。
“大概十天左右就可。”
衙役想了一下回答道。
“尚可,这群伤民暂就由顺天府庇护一段时间吧。”
章直钟叹了口气,正想分配其他工作时,忽的,看到了正朝他们赶来的陈茂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