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风和日丽的上午，梁羡青落地海城机场。
戴上墨镜，梁羡青坐上开往海城郊外的出租车。齐羽将奶奶转移去的私人疗养院，就在那里。
手机叮咚一声，梁羡青收到席照林发来的消息。
他今天回国了，准备收网，彻底扳倒席怀山。
“青青，你安心去陪奶奶，等事情处理好之后，我就去找你。”
还有一条是席野的。
“席远慕那个畜生竟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
为了稳住席野，梁羡青把席远慕的事情告诉他了，给他找点事情干。
一切都很顺利。
席照林和席野这几天应该无暇顾她，也就不会妨碍她和梁奶奶见面，做离开前最后的告别。
虽然昨晚有个人差点就成为了她的阻碍。
在两人像没有明天一样抵死缠绵之后，她背对着原唯初，闭眼装睡，但仍然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
不知凝视了她多久，原唯初从身后贴上来，温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侧脸，一寸一寸勾勒她的轮廓，温声对她说：
“青青，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把你留住。”
“把你锁起来，困在房间吗？”
“或是我们一起死在今夜，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梁羡青早见识过原唯初温柔面具之下的偏执和幽暗，所以并不算特别惊讶，飞快在脑子里计算着几种可行的逃跑计划。
但后来，原唯初只极轻的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缓缓拥住她。
“算了，这样做你一定不会开心。”
“我不想你讨厌我。”
原唯初本以为自己会不择一切手段，哪怕违背她的意愿，也要把她强行留在身边。
但最后他才发现，比起梁羡青离开，他更加无法接受她受一点委屈，有一丝不开心。
那双漂亮的眸子，就该永远明媚皎洁，不染阴霾。
她，就应该得偿所愿。
早上六点，在原唯初还没醒来的时候，梁羡青挣开他的怀抱，留下一个字条后，静悄悄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原唯初缓缓睁开眼，望着她走的方向，沉默的看了很久很久。
……
车子穿行在海边公路，窗外景色飞快掠过，碧绿的海水清澈，在骄阳下波光粼粼。
梁羡青降下车窗，任凭潮湿的海风吹乱头发。
不要心软，不要犹豫。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留在这里就只能占用别人的身体，过着受限制的生活。
今天是回来的第五天，她已经成功攻略四个目标男主，奖励值足够兑换一个愿望，救下奶奶。
但生命值只从一年增加到了五年。
若是要在这个世界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就要持续收集情感值，再去攻略其他目标男主。
怎么想，代价都太大。
她没有必要吃这种苦，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剩下的两天里，她会安顿好梁奶奶，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最好的选择。
贺峋还在等她回家。
她也想要回家，回到她原本的身体，做回自由的梁羡青。
梁羡青重新升起车窗，在后座闭眼小憩。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疗养院门口。
刚下车，梁羡青就看到不远处一个清逸出尘的身影，身着浅蓝色牛仔衬衫和白色裤子，脚踩一双帆布鞋，简单干净，清清爽爽，带着独属于夏天的少年气息。
门口的香樟树下，他微微低头，认真的瞧着手中的手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侧脸切割出光影的形状。
梁羡青脚步微顿，站在原地没动，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几秒之后，树下的越斯言握着手机，抬起头看过来。
清清冷冷的面容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温柔的化成一汪夏日的山间清泉。
骤然漾起丝丝波澜。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梁羡青向他走去，越斯言也迎上来，步子比她大，也比她快许多。
越斯言撑开遮阳伞，在盛夏的烈日里为她撒下一片阴凉。
“路上累不累，今天太阳有些大，快进去吧。”
越斯言的脸有点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晒的，额间也有些细汗。
梁羡青把伞拿得靠他近了点，伸手拂去他的汗，“你傻不傻，怎么在大太阳底下等，热不热？”
越斯言摇了摇头，柔情似水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浅笑着说：“不热。”
今早收到她的消息，说她今天会来看奶奶之后，越斯言就数着时间在过。
他从没觉得一个上午有这么漫长。
一小时前，在奶奶输完液之后，越斯言就出来了。
他想早点见到她。
哪怕只早了一小段从门口到病房的时间，也好。
“真是个傻子。”
梁羡青无奈的看着越斯言，给他下了定论。
就算越斯言不说，梁羡青也知道他一定在门口等了自己很久。
越斯言只看着她笑，黑色的眼眸澄澈见底，一副她说得都对的乖巧样子，瞧着更傻了。
一点都不像是智商超群的化学系天才。
梁羡青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让这个傻子清醒一点，“走吧，奶奶怎么样了？”
越斯言和她并肩往里面走，“奶奶昨晚才醒过来，医生检查后，说奶奶的各项指标都好起来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推开病房的门，奶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越斯言声音小了点，轻轻地关上门，“上午输完液之后，奶奶就睡下了。”
梁羡青走过去握住奶奶的手，虽然依旧干瘦，但温度比起之前暖和许多。
“青青，是你吗？”
奶奶的手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
“奶奶，是我。”
梁羡青看着脸颊苍白瘦削的梁奶奶，低低的开口。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奶奶。
她应该告诉梁奶奶真相吗？
告诉奶奶，她真正的孙女已经在两个月前去世。
面前站着的这个冒牌孙女也将离开这个世界。
这对奶奶太残忍了。
梁羡青嘴唇翕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只说了一句：“奶奶，你困了就继续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再等一等吧。
奶奶刚醒，还有些虚弱需要时间恢复。
梁羡青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沉默坐下，直到下午奶奶睡醒，被护士带去全身体检。
这是梁羡青为奶奶预约的。
一方面，系统之前的数据就出过错，为保万无一失，梁羡青必须要再次确认奶奶的身体状况。
另一方面，就算系统真的救了奶奶，但也只是答应将奶奶的身体状态回溯到了山体滑坡之前。
奶奶以前的身体就不大好，这次正好趁机深入检查一下，如果哪里有问题，可以及时治疗。
梁羡青站在病房窗前，目光沉沉的望向远方。
越斯言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他整个下午都在梁羡青身边，他可以感觉到，她很难过。
是在担心奶奶吗？
越斯言想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用一些笨方法，说一些笨话。
“青青，别难过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梁羡青接过杯子捧在手心，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氤氲起一片暖意。
然而奶奶的事情沉沉压在她心里，让她既愧疚又难受。
她第一次知道，告别是如此艰难的事情。
但总要告别。
“越斯言，你该走了。”
梁羡青始终盯着窗外，没有看越斯言，这样会让她把狠心的话说得容易一些：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奶奶的照顾，真的很谢谢你，但你真的该走了。”
杯子往上冒着热气，周围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过了许久，越斯言才开口，原本清冽的声音染上蒙蒙雾气，既近又远：
“我走了，你可以少难过一点吗？”
梁羡青一瞬间握紧杯子，炽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烫伤，但她的手依然没有放开，反而贴得更近。
“嗯。”
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梁羡青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终于回头。
病房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越斯言的身影。
他真的走了。
告别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梁羡青喉咙间一阵涩意，干干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低下头，梁羡青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顺手点开朋友圈的红点。
第一条映入眼帘的就是赵子衡的动态。
和越斯言的寡言少语不同，赵子衡常年在朋友圈里活跃，一天能发好几条。
最新一条是：
【祝我们化学系的绝世恋爱脑生日快乐，新的一岁多挖点野菜，早日把自己嫁出去！@越斯言】
配图是一个野菜做的青绿色生日蛋糕。
梁羡青心里咯噔一下，身子僵住了。
今天竟然是越斯言的生日。
他为什么不说？
他这个傻子当然不会说。
越斯言从来都是默默付出，就连离开前，都在为她着想，让她少难过一点。
没有比他更傻的傻子。
梁羡青握紧手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抬脚快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