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是听镇上退休的邮电所老周头讲的,那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他在公社当邮递员。
老周负责的邮路要经过一片荒弃的砖瓦厂,厂子后头有口枯井,井台边长着棵枯死的老槐树,树干上缠着根生锈的铁链。村里人都说这井邪乎,解放前有个童养媳被婆家虐待,抱着石头跳了井,打那以后,每到月圆之夜,井里就会传来小孩的哭声。
那年深秋的傍晚,老周送完最后一封信往回赶。走到砖瓦厂时,天突然下起了暴雨。老周钻进废弃的厂房避雨,却听见井里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石头砸井壁。
“谁在下面?”老周壮着胆子问。回答他的是一阵沙哑的笑声:“邮差同志,帮我寄封信呗。” 老周借着闪电的光往井里看,只见井底有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手里攥着封渗血的信封。
老周头皮发麻,转身想跑,却被女人用铁链缠住了脚踝。女人猛地抬头,老周看见她的脸被硫酸烧得面目全非,嘴唇咧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牙床。
“帮我把信寄给赵保长……”女人把信封塞进老周手里,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脓水。老周本能地甩开她的手,信封却像长了根似的粘在掌心。
暴雨越下越大,老周跌跌撞撞地跑出厂房,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原地。四周的景物不断重复,砖瓦厂的烟囱在闪电中时隐时现,每根烟囱上都挂着具吊死的尸体。
老周终于意识到自己遇上了“鬼打墙”。他摸出兜里的邮票,这是他当邮递员三十年养成的习惯——邮票能破邪祟。就在这时,信封突然自动打开,里面掉出张泛黄的判决书,日期正是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
老周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了内容:赵保长因逼死童养媳被判死刑。可他记得,赵保长早在解放初期就被枪毙了。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害死我和孩子,我要让他断子绝孙!”
老周感觉掌心的信封在发烫,低头一看,信封上的地址竟变成了自己家的门牌号。他这才想起,赵保长正是他的岳父,半年前刚去世。
“放过我家人……”老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女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怀里抱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当年他把我按在井水里,说要让我尝尝生孩子的滋味……”
老周终于明白,这女人正是被赵保长害死的童养媳。他颤抖着掏出钢笔,在判决书上写下“冤魂已散”四个字。信封突然自燃,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雨停了,老周发现自己躺在井台上,手里攥着半块断成两截的怀表。表盖上刻着“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正是童养媳的忌日。回到家后,老周大病一场,病好后他辞了职,把家搬到了县城。
如今,那口枯井早已被填平,但每到雨夜,附近的村民仍能听见井底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有人曾在井边捡到过沾血的信封,上面的地址无一例外都是“赵保长收”,可赵保长的后代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