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咱们要遵纪守法。嘿嘿,本王要当个爱民如子,爱财如命的贤王,大贤王,哈哈,不能跟二哥那败家玩意学…哈哈。走,我陪你去。”
福王肆无忌惮的笑声,魔性般荡漾开来,隔着门板听来让人没由来地心慌。
听着里面越说越离谱的话,魏忠贤终于忍不住重咳一声,以示提醒。
房间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福王猛地一把拉开房门,刚想发火,忽见到一身圆领大红团龙袍的太子,诧异地问道:“皇兄,你没走啊?”
太子向屋里瞟了一眼,只看到满地账本,和一些他看不懂的图表。
“你在做什么?”太子严肃地问道。
“读书啊!”福王狠狠地瞪了缩在太子身后的魏忠贤一眼,大言不惭的说道。
“哦,读的什么圣贤书,我看看?”
说着,太子推开福王就要向屋里走去。
福王忙张开手臂拦阻,“唉,唉,皇兄,我这屋里太乱,您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屋里便传来那个颇为虚弱的声音,“草民唐辰见过太子殿下,王爷别拦了,太子殿下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福王挠了挠头,嘿嘿一个傻笑,侧身将太子让了过去。
太子反而不再向里走,而是定定地看着褪去纸袄,换了一袭月白长衫,面色蜡黄如同一个落魄秀才的小小少年。
比之昨日,这个少年的气色更为虚弱,但脸上焕发出的神采,却是他所未见过的。
一些朝廷官员见到他,唯唯诺诺多了去了,更何况是无品无级的少年郎。
可这个少年一如当日在一品楼前那般,平视寻常,就如他们两个是平级一般。
这种气质神采,是他平生仅见。
“唐辰?你不姓陈吗?”
他明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少年改姓,可不知为何还是故意问了出来。
自从看了那个册子后,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压不住此人,父皇只是觉得时不我待感慨,可他却感觉提出那环环相扣政策之人的头角峥嵘。
即便隔着纸张,亦如锥在袋,让他堂堂天潢贵胄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现在面对面,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一个提议便能搅动朝堂五十年的少年,真是他所能驾驭的吗?
偷听刚才他们的对话意思,这还只是他为了帮自己三弟捞钱,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而且,听他们的交谈可以推断出,少年显然已经将各方反应都算计在内,并给出了所有应对。
如此人物,怎会十五年来籍籍无名?
一个少年人藏拙十五年,该有多深的城府。
不知怎地,太子在见到唐辰的第一面,便定下此子不可重用的心思。
父皇年迈有心无力不能用,自己有心也有力,竟生出不想用的心思。
“我娘死了!”
唐辰简简单单抛出四个字。
这四个字成了他摆脱陈家的重要借口,运用的娴熟,几乎到了不假思索的地步。
眼前的太子便是昨日一品楼前的那个黄姓书生,显然看出那本册子上的提议,是他所提。
借故来见他,估计也存了想要敲打他的心思。
一个少年提出一个影响国策的提议,任哪一方都会产生警觉。
唐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一无功名,二无身世,福王胡闹趁夜将他救出来,他必须表现出自己特殊的价值,才能让各方势力重视,也让福王有物超所值的感觉。
诗词终究是小道,再说那都是他剽窃的,并不精通。
但土地开发,房产买卖,这些是他所洞悉掌握的吃饭的本事,仅仅后世施行的政策拿出来部分,便定能震动朝野。
太子的亲自到来,便说明效果比他所预想中的好。
而身为中介公司的一名资深经纪,他所擅长的除了那些房产政策之外,更多的是对人心的把握。
分析客户心理,把握卖方心理,摆平同事心态,掌握谈判进程,促进单子签署,这才是他的主业。
太子如此作态,他大概已经将其心思猜测了七七八八。
无非是,想用而不敢用!
可他却从未想过给其卖命,在原来世界便当牛马打工,穿越了还当牛马打工?
那不是纯属找虐。
打工,这辈子是不可能打工的。
“嗯,今日父皇御口亲封了你的父亲,为我大郑道德楷模。”
太子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然后看了一眼,因这个消息而面露惊色的少年,转身离去。
福王望着来去莫名的太子,忍不住喊了一句,“皇兄,这就走啦?借给小弟点钱呗,我给你利息。”
太子趔趄一下,匆匆撂下一句,“孤还要去给太后请安,没带钱。”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切,小气!”福王不屑地嘟囔一句,“我又不是不还。”
哐当一声,又将房门关上,转头笑嘻嘻地冲着唐辰道:
“唉,你说的那个法子真能敛到大笔银钱?他们要是都来找我兑换怎么办?
我又跑不了,到时候本钱还不起,利息更给不了,他们虽然不能打我,可会上折子骂我的,骂我的多了,父皇也是会责罚我的,甚至可能会扣除我的禄米还债。”
唐辰恍然回神,收起被‘道德楷模’扰乱的思绪,笑着道:
“殿下有没有一个比较信任,又恨不得剁了他的手下?”
“老魏!”福王想也不想脱口答道,“这家伙经常给父皇和娘亲打我的小报告,我挨的训,十次八次都因为他。不过这家伙对父皇和娘亲都是忠心耿耿的,我用着也放心。”
“那殿下可以将此事交给他负责!”唐辰笑了笑道。
“交给他负责?”福王一愣,“他贪了我银子怎么办?你是不知道,这帮家伙爱钱如命,你让一个老鼠看粮仓,还不得把粮仓都偷了?”
唐辰有种以手扶额的冲动,福王这家伙说起别人贪财来狠狠的模样,一副完全咬死对方的架势,完全忘了他自己也是贪财的人。
那个世界的魏忠贤是个八面玲珑的千岁爷,伺候木匠皇帝,伺候的无比舒坦。
怎么这个世界的魏忠贤将福王得罪这么狠?
这得打了多少小报告?
“那不正好!”唐辰打断福王喋喋不休的控诉。
难怪福王出门不带太监,感情他是怕这帮爱财如命的家伙们贪他的钱。
都是爱钱的人,见面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正好?”福王不解地冲着唐辰眨巴眨巴几下小眼睛,眼睛里满是困惑。
唐辰笑着靠近他附耳一阵低语,听的福王胖脸先惊后喜,继而脸皮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哇,你,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这法子都能让你想到,哈哈,对,就用这个法子,他只要敢贪,本王一刀砍了他,还能收获美名,嘻嘻,我看还有谁敢说本王贪财小气。”
福王拍着唐辰的肩膀,一阵大笑。
“这两天禁足,不能出门,正好你也养养伤,等过两天,你伤好了,我就带着你去发财,既然那帮纨绔有钱去销金窟,肯定也有钱投资本王的发财大计。
就是,还要给他们利息,着实感觉有点小亏。”
唐辰笑着安慰道:“殿下,钓鱼还得要鱼饵呢!空手套白狼的事古往今来几乎没有,殿下谋取的是大财,只是暂时舍去这一点小财而已,舍小利而得大财,再说那只是数字,多少还不是殿下说了算。”
“哈哈,对!”福王笑的眼睛都没了,“舍小利而得大财,我要睡到金山上。”
“那在下要提前恭喜福王发大财。”唐辰笑着拱手。
“对,发大财,发大财,哈哈。”福王胖脸兴奋的像开花的包子。
唐辰没像他那样乐的没心没肺,而是趁机提议道:
“殿下被禁足在家,都源于在下,实在罪过,这样,在下明后两天去殿下那三个皇店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能改进的,毕竟那才是殿下的根基。”
“你要去巡视皇店?”闻听此提议的福王笑容猛地一收,惊诧地看向唐辰,“你的身体?”
“殿下的金疮药抹上后,已经没什么大碍。”
唐辰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伤口处有些瘙痒,基本上确实没什么大碍。
倒是长期的吃不饱饭,让他有点低血糖,站久了会头晕。
“那我安排马车带你去。”
福王说着就要招呼魏忠贤来,却被唐辰一把拦住。
“殿下不用,账本我已经看过了,但经营状态还不是很清楚。
我悄悄的去,才能看到真实的经营状态。
人多了就有了准备。”
福王摩挲着胖下巴,“你说的有道理,那帮死太监最会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