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崔家断绝往来以后,洪小冬再无顾忌,对上王秀秀就是一顿嘲讽。
她尖酸刻薄,说起话来,直戳王秀秀的心窝。
偏洪小冬这人还总爱犯贱,时不时就故意在王秀秀面前晃悠,嘴里念叨着:“哟,这不是咱们家的大小姐吗?怎么,崔家不要你了,现在知道回来干活了?可惜啊,咱们家可养不起闲人,你要是没点用处,趁早找个嫁了,别在这儿碍眼!”
对于这种人,王秀秀也不是没办法。
她心里明白,洪小冬不过是仗着陈春花不再给自己撑腰,才敢如此嚣张。
在王家生活这么久,她有把握,若是真与她撕破脸,自己未必会吃亏。
但现在的她,实在是没有心气儿与洪小冬再缠斗。
王秀秀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琐事上,而是想着如何离开这个家,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他人靠不住,王秀秀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摆布。
她只能自己寻找离开王家的方法。
首选就是出去工作。
王秀秀手里有钱,唯独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摆脱王家的束缚。
其实,王秀秀心里是挺不落忍的。
逃难的这一路上,虽然有所偏颇,但王德贵总归没放弃她,带着她一起来了金州。
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
如今,她有心离开家里,却也想着要帮帮他们。
于是,她找到了苦大仇深的陈春花。
王德贵与王成武父子俩在鱼塘养鱼,虽能糊口,但再多的钱却是不够了。
前几日她撞见半夜摸黑躲在屋里抄书,逼问之下才知,他是想卖给书局,好减轻家中负担。
陈春花又急又气,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尽快送他回书院。
“母亲,都听人说金州人用东西精细,连袖口都是绣花绣草的,您说我能不能继续去绣房接些绣帕子的活计?”,王秀秀试探性地问道。
陈春花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本就为家里的银钱发愁,如今听到王秀秀主动提出要去绣房接活,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我的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咱们现在就去,娘陪你去绣房好好问问!”,陈春花满脸堆笑,如此激动道。
从前在崖州时,陈春花怎么说都不愿意去一趟县里。
现如今却这么积极,王秀秀想不通,便只能将此归结于家中太缺钱。
她心中暗自叹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跟在陈春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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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秀的找工作之路,并不是很顺利。
金州可不是崖州那偏僻地方,这里绣房林立,根本不缺会绣帕子的人。
这里的绣坊,都是雇了绣娘在铺子里,像王秀秀这样想接散活的,根本没人愿意收纳。
问了一圈,始终没找到肯收绣活的铺子。
正沮丧之时,陈春花将视线挪到了王秀秀身上。
王秀秀感受到她的目光,身上瞬间一阵惊寒,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秀秀啊,你看咱家这情况,家里条件不好,娘也不忍心你跟着受苦……”
陈春花语气温柔,却让王秀秀更加警惕。
想也知道,陈春花这厮绝对没憋好屁!
果然,陈春花巴拉巴拉铺垫半天,终于说到正地方,“秀秀,你说,母亲送你去绣房做学徒好不好?”
王秀秀心中一紧,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知道,与其说是去做学徒,更贴切说,陈春花这是想把她“卖”给绣坊,换一笔银子。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
陈春花盯着王秀秀,见她不应,立刻苦口婆心地劝:“秀秀啊,就算不是为了家里,母亲也是想要劝你的,我在富贵人家待过,知道那等人家最是看中那有一手好绣活的丫头,你虽然手艺也好,但与那些正经学过的也还是差得不少,你看你去学两年,等着出来嫁人,也受婆家待见不是?”
王秀秀低下头,装作思考的样子,抬起头时,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恳求。
“母亲,您说的对,我懂您的苦心,女儿唯有一个请求,望您能应允。”
在王家里,除了洪小冬时不时挑战她的威严,陈春花一向是说一不二。
现今听到王秀秀这软货竟然也敢提要求了,立刻就掉了脸子下来。
她冷冷地看着王秀秀,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说吧,什么请求?”
王秀秀也不在意这些,噙着一泡欲掉不掉的眼泪,望着陈春花,声音哽咽:“母亲,女儿还想以后能孝敬您和父亲,求您不要将女儿卖与绣房,只等女儿学成了,出来还能供弟弟读书!”
“而且弟弟这样争气,未来得了功名,若是叫同僚知道他有个卖了身的姐姐,怕是会授人以柄……”
王秀秀说的语无伦次,在陈春花看来,就像是一个害怕离家的小女孩,倒是少了几分刻意。
就连方才对她的不悦,这时也是淡下去了许多。
陈春花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的儿,你放心,母亲肯定不能那么干!不说你父亲,就是母亲我也是不舍得你离家太久的!”
陈春花其实也想到要跟绣房签个十年二十年的契约,既省得给她出嫁妆,又好得一笔银子支应家里。
可听王秀秀这么言语一番,倒还真是变了想法。
将她卖给绣坊,也就只能赚些卖身钱,这是死钱。
从长远来看,王秀秀有些天分,要是等到她成手,出来了就能直接为自己家赚钱,岂不美哉?
虽然放宽了条件,但王秀秀的就业条件仍然不是很乐观。
那绣坊里,怕绣娘学成就跑了,契约一签就是十几年,几十年的。
像王秀秀这等想打短工的,实在是人家不怎么愿意要的。
就在陈春花准备放弃之时,老天保佑,还真叫她们找到了一家急需用人的绣坊。
那家最近接了一批急活,自己家的绣娘不够用,就想着短期雇上几个先应应急。
可也正因如此,一直都寻不上人来。
听了王秀秀的来意,管事就准备先试试她,让她先绣朵折枝牡丹来看看。
王秀秀控制着技法,普普通通绣了一朵。
管事拿来端详了一会儿,绣得中规中矩,但胜在速度够快,正是他们需要的!
等着稍微教她些简单常用的技巧,再将花样勾勒的精致些,倒也说得过去。
王秀秀和陈春花不欲签长久的契约,管事倒也没在意这些,反正自家也是短期用人,也不会教她看家本领,便同意了下来。
陈春花便做主,替王秀秀与锦绣坊签了为期半年的契约。
晚上回去和王德贵说了缘由,自然没有反对。
但时间紧迫,绣坊定下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