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婕拼命奔跑。
怪物咫尺之遥,
就像一台庞大的压路机,
在她的身后滚滚而来,
楼梯间的每一个物体,
都在剧烈颤抖!
她眼角余光里的景物开始虚化,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视线里只有黑暗而漫长的楼梯。
在双脚腾空的瞬间,
艾莉婕的脑海猛然闪回十岁那年的冬天,在溪源山被狼追逐的画面。
那时临近傍晚,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出现在前方的木道上。
起初她以为是一只狐狸。
直到看见“狐狸”咧嘴龇牙,目露凶光。
艾莉婕转身就跑,不顾一切向着山下的矮溪镇飞奔,
她的肺像不断注入汽油的燃烧室,驱动着敏捷的双腿飞驰交替,
耳边只有风啸,
以及狼爪紧追不舍的“哒哒”声。
奔跑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所有的脑力都变成了肌肉的爆发力,不断地做出自己练体操都不敢做的动作,越过一道道不可能越过的障碍。
换做平时,她会害怕和犹豫。
但是当双脚腾空而起,她感觉自己变了一个人,只剩下最纯粹的本能,
只剩下「奔跑」。
“咚咚!”
“咚咚!”
震动越来越近,
她的深栗色的头发飘在脑后,
一把利刃切下几根发丝,
刮起一阵厉风,
眼看还剩最后十多步阶梯,
她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
一跃而下,
稳稳落在地上。
她知道怪物太重,
不敢也这样跳下来,
就这样成功拉开了一些距离,
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然而刚跑了几步,
她就察觉到因为刚才的一跃,
自己的脚踝和膝盖有些隐隐发痛,
速度似乎又慢了下来,
“咚咚!”
“咚咚!”
好不容易制造的领先,
很快就被抹平。
震动再次逼近,
刹那,
她的眼里闪过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冷敬孤零零地躺在病房,床边只有一把空椅。
“不!他需要我!”
艾莉婕在心里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
再次展现出超人般的爆发力,
不顾疼痛,大步流星!
前方地板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障碍物,
她一跃飞起,
跑过已经被捣烂的电梯,
终于在拐过一个右弯后,
看到了前方的光芒。
那是一道方形的防火门,
门里的人正在焦急地等候着自己。
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
她听到有人大吼:
“光!闭眼!”
危急之中,
艾莉婕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这个声音,立刻闭上双眼。
随后,她透过薄薄的眼皮,
感觉到前方有一盏明亮无比的大灯猛然亮起,
就像一枚核弹在自己的面前爆炸。
“哞!”
走廊后方传来一声哀嚎,艾莉婕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朝着光亮奔跑,直到被一双有力的手拽住。
“关门!”
埃文斯和几名手下立刻关上厚实的防火门,把怪物挡在了黑暗中。
“艾莉!你没事吧?!”
凯伦紧紧拥抱艾莉婕,激动地抚摸着她剧烈起伏的背脊。
两分钟前,在喊出艾莉婕的名字后,她看着黑漆漆的走廊,仿佛坠了懊悔与自责的黑洞,度秒如年。
她想起了艾莉婕参加高中运动会长跑比赛的时候,自己也在现场给侄女加油打气。
几年一晃而过,如今侄女却站在了生死竞速的赛场上,凯伦捏紧了拳头。
她很短的指甲甚至戳破了手心的皮肤,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她甚至一度想冲进去寻找侄女的下落,
直到地板开始像地震一样抖动。
还好,
艾莉婕平安无事。
“艾莉,都是我的错......”
凯伦终于如释重负地哭了出来。
艾莉婕感觉喉咙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极力平复呼吸,安慰说:
“不,如果不是你们打开这道门,我已经死在外面了。”
她露出由衷的微笑,把头埋入凯伦的怀里。
对艾莉婕而言,引导她抵达终点的从来都不是胜负的欲望,而是所爱的人。
“话说回来,查理怎么样了?”
她抬头看了看明亮的走廊,并没有看到男友的身影。
“别担心,护士推他去做ct扫描了,”凯伦还在用手抚摸侄女湿漉漉的头发,含泪地微笑着,“艾莉,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刚运动完反而不能坐着。我想去看查理,你能带我去吗?”
听到这话,凯伦正想答应,不料一旁的埃文斯却走了过来,嘴唇微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他挨个打量三个刚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女士,抱歉道:
“不好意思,女士们,你们恐怕哪儿也不能去。”
坐在一旁休息的琼斯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站了起来惊声质问:
“等等,你什么意思?”
埃文斯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回答:
“现在所有从外面进来的人现在都要经过两天的观察期,我们也只是照章办事。”
“照章办事?两个小时以前我都没听说还有这种要求,凭什么要限制我们的自由?”
琼斯的情绪相当激动。
对于这个工作经验丰富的老护士长来说,良好的情绪管理本该是日常工作的基本功之一。
但在亲眼目睹了这么多恐怖的场面之后,她的精神状态难免会发生一些变化。
再说,
事发之后,自己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跑,而是留下来拼命将怪物封锁在急诊楼,就算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吧?
何况两个小时以前的确还没有什么“规章”,这不是刻意针对还能是什么?
琼斯憋不住一肚子的怒火,干脆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全都讲给了埃文斯听。
埃文斯很能理解她的心情,没有说什么加剧冲突的话,只是同样倒起了苦水:
“在院长的要求下,现在医院已经暂停收治病患,我们安保部也只能用尽一切可能得办法保护大家,甚至已经牺牲了好几个同事。琼斯,你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护士长,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埃文斯作为安保部主管,深谙和人打交道的最好方式不是用蛮力,而是用语言。
你诉苦,我比你更苦,然后再稍稍夸一夸,基本都能搞定绝大多数分歧。
果然,埃文斯这么一说,琼斯脸上的愠色稍稍淡了些。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吭又坐回了长椅上,扭头看向别处。
听完两人的对话,一旁的艾莉婕想了想,这时走到安保主管面前。
“嗨,埃文斯,我叫艾莉婕·杜兰,凯伦医生是我的姑姑,”在快速自我介绍后,她接着说:
“我完全服从医院的管理,”
“只是,能不能把我和男朋友安排在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