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即起,百官朝拜。
宣政大殿,萧漠承端坐在龙椅上,听着朝臣朗读奏章,一如既往地处理着朝政要务。
“众卿若无事,今日便先退朝吧。”
幸好萧漠承坐得离大臣远,否则众臣便要听见他的饿肚声了。
年纪大了捱不住饿,早朝一上便是一个多时辰,他都快饿花了眼,恨不得立马奔回去用早膳。
可偏偏天不如人愿。
萧漠承话音刚落。
廷下便立马有人高喊:“臣,有事启奏!”
萧漠承压下心头怨气,眯了眯眼:“朕今日身子不适,现下强撑身子上朝已是十分勉强,爱卿若有要事,不如同朕回养心殿再奏吧。”
到时放个屏风隔着,边吃边听。
安国公手持玉笏,从队列中站到了大殿中央,一张肃脸不动分毫,固执道:“臣所奏之事也是天下之事,且此事还需太子和诸臣见证,还请陛下容臣奏之。”
此言一出,朝上众人纷纷疑惑。
萧漠承只是懒,不是傻子,他一听便觉得安国公这话头不对。
而且这个安国公,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趁着其余大臣把要事奏完了,挑着他要下朝的时候在大殿上说起。
绝非寻常之事。
且还与他的琰儿有关……
萧漠承下意识抬头望向萧琰,萧琰神色未变,丝毫没将安国公的话放在眼里。
萧漠承看不透儿子的心思,但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于是道:“朕方才说了,安国公若要奏,便同朕去养心殿。”
安国公铁了心:“还请陛下准臣启奏!”
朝上静谧了片刻。
有大臣主动站了出来:“安国公想必的确有要事相商,陛下不如先听安国公一言。”
一时间,好几位大臣像是串通好了似的,纷纷站出来为安国公说话。
萧漠承冷冷地扫过几人,最后看向安国公,妥协咬牙:“那便说吧。”
若敢攀扯他的琰儿,他定要把这几人都给收拾了!
安国公举高玉笏,苍老的身影不卑不亢,声音响彻朝堂:“陛下,臣要参宁安郡主宋氏镇国大将军之女宋稚绾,草菅人命、手段狠辣,借由东宫之势,丧尽天良!将臣的四女儿扔进湖中,意图淹死她!”
安国公的话如滚油中滴入清水。
朝堂顷刻间哗然一片。
公孙向珩目怒圆睁,第一个站出来:“你血口喷人!”
公孙叙和公孙霁也紧随其后:“陛下,宁安郡主乃是臣的外甥女,她品性善良正直,绝不会如安国公口中这般不堪。”
“臣愿以公孙一族的性命担保,还请陛下勿信小人之言。”
他们虽不亲眼所见昨日之事,但也知晓是太子的人把胡忻玥从府中后门带走的。
散席后才从三个孩子口中知晓此事,但即便是从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此事绝非绾绾的过错。
公孙一族的祖训便没有教子孙遇事一忍再忍的道理。
因而在府中众人眼中,胡忻玥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绾绾若不出手,难道等着老天来收她吗?
“你……!”安国公在京中甚有威望,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骂小人。
他气不过,转头又向萧漠承诉起苦来:“陛下,臣的四女虽并非臣亲生的,可臣和妻子都将她视如己出,在府中养得金尊玉贵,莫说是掉湖里了,就连雨天走路,臣都怕她湿了鞋。”
“如今捡回了半条命,但从昨日回府便高烧不退,一直在说胡话,折磨得都没有人样了。”
安国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臣这颗心啊,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些苦。”
好好好。
绕了半天,竟是冲着宋丫头来的,宋丫头是琰儿的心尖肉,这跟冲着琰儿去有什么区别。
萧漠承饿着肚子也要把这事给理清,“你既言之凿凿,那可有证人?”
安国公在地上磕了个头:“陛下,昨日是公孙府的开府宴,臣的女儿是被宁安郡主撇开众人,独自带到公孙府的湖边亭中,然后才将她扔下去的。”
安国公的话掐头去尾,给胡忻玥安上了个无辜受害的名头。
“如此说来,安国公是没有证人咯?”萧漠心下冷哼。
没证人你参什么参!
安国公却道:“证人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些证人臣恐怕请不动。”
“臣的女儿说,她掉入湖中时,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和公孙府的几个小辈都在场,后来是公孙府的小辈们怕将此事闹大,才将她救了上来。”
“陛下若不信,便将这几人捉拿下去审一审,便都知晓了。”
公孙向珩快步行至安国公身侧,质问道:“你想屈打成招?”
公孙向珩虽是初出牛犊,可在朝堂上的行事作风与那些酸儒不同,他直言不讳,弹劾官员时更是劈头盖脸对着人一顿“痛骂”。
背后又有太子撑腰。
才上任短短数月,已经成了诸多朝臣不敢得罪的存在。
可安国公毕竟是老臣,并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陛下,还请陛下彻查此事,捉拿罪人,还臣的女儿一个公道!”
公孙向珩这才总算明白自家绾绾为何要将人扔进湖中了。
有些人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家中弟弟妹妹最年长的也不过才十八岁,安国公竟想将她们押下牢狱用刑逼供。
“老匹夫!”他怒喝一声,“既要屈打成招,不如你先来做个表率,若你所言不虚,臣自会将弟弟妹妹亲手送进慎刑司。”
安国公惊恐地抬起头,瞧见他捋袖子的动作。
“大胆!你、你......朝堂之上,公孙大人想做什么!?”
公孙向珩袖子捋了一半,听见他的话又停了下来,把头上的乌纱帽给摘下,轻轻放置地上,又对着萧漠承行了个大礼。
萧漠承看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随即便见他袖筒下露出精壮的铁臂,蓄势待发。
“我公孙向珩今日便是不当这官了,也要让你这老匹夫吐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