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墙角那抹身影消失。
宋稚绾这才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人,方才和他说话时的温和也消散了,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撒气地背过身去。
萧琰眉心一跳,指尖刚碰到那小巧的肩头。
马上传来一声娇喝:“你别碰我!”
萧琰:“……”
他就说他定是来晚了,父皇非要他带什么生辰礼来,误了时辰,今今同他生气了。
“今今,”萧琰轻唤一声,长臂揽腰将人捞到腿上,“孤不是有意来迟的……”
宋稚绾打断他的辩解:“我说了太子哥哥来得正好,没来迟。”
她特意将“正好”二字咬得极重,萧琰拧眉看向王忠,王忠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萧琰想到上回她出席宴会时受过委屈,现下又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小亭里,他顿时心下一紧,语气也变得严肃:“去查,孤看看是谁欺负了今今。”
王忠应下,正想往外走,又被叫住了。
“站住!”
宋稚绾挣扎了几下,从他腿上跳了下来,站在萧琰面前气鼓鼓地抱着手:“谁敢欺负我呀?我可是东宫里的人。”
她话说得没错,可萧琰就是觉得不对。
宋稚绾拍开那只又伸来的手:“太子哥哥可不就是来得正好吗?正好能瞧见送上门的美人了。”
萧琰皱眉:“除了今今,哪还有美人?孤方才一路走来,只看见了一群妇人。”
那群妇人看见他便低头行礼,他只觉得像是路过了几个花花绿绿的桩子,称不上美。
但说完,萧琰又被瞪了一眼。
那一眼不凶,又娇又媚的,被瞪完只觉得心痒,恨不得亲上一亲。
只是现下到底不是在东宫里,只能先忍一忍。
萧琰起身去哄人,王忠脚步顿了半晌,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他壮着胆子开口:“恕奴才多嘴,小主子说的可是方才走出去的那位女子?”
宋稚绾垂下眼睫:“还是王公公眼力好。”
这话便是承认了。
“方才有人?”萧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许是他生的高,不放在眼里的人也不会正眼去瞧,都当矮桩子了。
进院时又是一心奔着宋稚绾来的,步子迈得快,即便是察觉有人,也只把人当成了不起眼的女使。
宋稚绾被他这话搅得气都散了,板着脸回头,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脸也霎时红了,羞得一头扎进萧琰怀里:“太子哥哥讨厌,那么大一个人还装没瞧见。”
萧琰顺着她哄:“好好,孤讨厌,今今是不是该跟孤解释一下方才发生了何事?”
宋稚绾抬头,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紫云紫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俩方才还气得厉害,觉得自家主子心思单纯,被这些个歹人给欺负了都不知晓。
没想到主子原是听得出来的。
萧琰听完,却是冷笑一声:“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家中大女儿正是萧漠承后宫里的安妃,虽位份不低,可惜没有子嗣。其家中二子碌碌无为,并不得皇上赏识,只得一个闲职傍身。
如今胡忻玥生母一病逝,安国公府马上就得了消息,将人接了回来。
打的什么算盘,瞎子都能瞧得出来。
萧琰搂着怀里的人,垂眸温柔地抚着背,眼底的愠色却浓。
宋稚绾忽然接上他的话:“安国公……好像是那个经常在折子里催太子哥哥立妃纳妾的人。”
宋稚绾没事就爱乱翻乱看,毕竟那些折子里除了枯燥的国事,还有些地方要闻。
什么泠县今年的桃子长得好,却被一伙山里来的猴子给糟蹋了不少,本来是能给陛下送个十来筐的,如今只有两筐了……
还被宋稚绾要来一筐,那猴子的眼光的确不错,桃子又大又甜。
还有什么某五品官员,和寡嫂暗中苟且,结果寡嫂怀了身孕……
至于那些催太子立妃纳妾的折子,两天一催,宋稚绾都看烦了。
“今今记性这般好,”萧琰笑着引导她,“那今今要不要猜猜,安国公府此举意在何为?”
宋稚绾想了想:“他们想让胡忻玥嫁给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是储君,来日继位,安国公府又多一位后妃,好巩固朝中地位。”
萧琰点了点头,又问:“为何是她不是旁人?”
宋稚绾没有接话。
可她眸中了然的神色显然是早已知晓,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卫太傅疼她,连朝堂上的纷争也常拿出来说与她听。
大概是没想到如今自己也卷进了纷争之中,又或者是勾起伤心事。
想到那个曾护她长大的胡叔,所以在面对胡忻玥时,即便是知晓这些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也没有像在公主府那次,肆意地替自己讨回公道。
萧琰轻声叹气,心疼地将她护在怀中:“今今,不要对任何对你不利的人心软。”
他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不是为了看她遇事不决,心软委屈自己的。
“那太子哥哥会心软吗?”宋稚绾忽然问,“太子哥哥会因为她也和今今一样,是将士遗孤而心软吗?”
她不安地看着他,眸中水光潋滟。
“不会。”萧琰低头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孤只要今今一个。”
说完,萧琰便看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正想再俯身好好安慰一番……
“咳咳!”
院门处不适时地传来一阵刻意的清咳声。
宋稚绾回过神,猛地一下推开人。萧琰看着自己硬生生被推了两步远,转头不耐烦地看着来人。
肃王妃拿帕子掩面:“开、开席了,正到处找你俩呢。”
……
席面是男女分席,到了前院,宋稚绾就被肃王妃带走了。
用了膳后,肃王妃哄她,说带她去看小县主,宋稚绾一高兴,便忘了萧琰方才同她说的话。
等萧琰寻来时。
便看见宋稚绾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她浑身僵硬,小娃娃吮着手指,好奇地盯着她看。
宋稚绾瞧见他像是瞧见了救星,惊恐无措地睁着双眼,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举起小娃娃,一把塞进了萧琰怀里。
萧琰:“……”
众人:“……”
宋稚绾仰起脸:“……她太软太小了,我害怕。”
那小小软软的娃娃转头瞧见一张冷脸,吓得一抖,张嘴就要哭。端王妃和女使婆子也吓得不轻,生怕萧琰一气之下把孩子给扔了出去。
可那只大掌只是搂着娃娃往上掂了掂,另一张手护在娃娃的后背,轻拍了几下,娃娃便不哭了。
熟练哪里像是第一次哄孩子。
萧琰抬头看向一屋子神色诡异的面孔,难得解释了两句。
“今今小时候,也是孤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