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漠承坐在龙椅上看了半晌,心里已然琢磨着该给长公主禁足几月为好。
他碍于先皇动不了她,但禁足还是使得的。
惠贵妃见萧漠承朝她望来,她将手移下桌底,缓缓伸出了三根纤纤玉指。
他顿悟:“如今一闹,嫌隙已生,定是不能再和好如初。不如禁足三月,正好过了宋丫头的及笄礼,免得再生事端。爱妃聪慧!”
正欲下令。
萧漠承猛然听见萧琰的话,顿时便觉出不对劲来,他面露疑色,忙问道:“琰儿,你此言是何意?什么罪证?”
萧琰漫不经心地掀起眸子,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私下拉拢大臣,收买人心,结党营私的罪证!”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众人都将疑惑的目光向长公主看去,却见她脸色苍白,抖着唇瓣,面目扭曲着大吼一声:
“你血口喷人!若是先皇还在世,定不会容你们这般欺辱本宫!”
萧琰置若罔闻,又继续道:“姑母一边让老臣子向父皇施压,逼迫孤成婚,一边又将女儿推出来,以退为进,意在侧妃,实则盯的是太子妃之位。”
“又或者说得明白一些,看中的,是中宫后位!”
齐婉凝吓得连哭声也止了,她自小娇宠,虽嚣张跋扈,但也从未知晓这些暗地里的勾当。
结党营私!
这、这若是重判,那可是死罪啊!
她想起身,却无奈双腿发软,只能跌跌撞撞地攀爬回去,手里还拽着长公主的裙摆:“母亲、母亲!表哥说的可是真的?”
长公主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垂眸见她一脸愚钝的蠢样,心里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若是个儿子,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要给她寻夫嫁人这等没脸皮的事上。
混乱之中,苍渊已经提着罪证前来,萧琰颔首示意,那份罪证便呈到了萧漠承的手中。
长公主只远远望了一眼,便吓得同齐婉凝一起瘫软在地。
桩桩件件,无一遗漏。其中涉事官员皆是曾经追随在先皇身边的老人,曾经忠心耿耿,如今却为一己私欲,不惜勾结权势,以官职和资历之便,私收贿赂,买卖官职……
萧漠承虽不爱务政,幼时有先皇,老来有儿子。可他近来也察觉了蛛丝马迹,派去暗中搜查的人迟迟未有消息,他便知此事背后之人不简单。
可如何也没想到竟是长公主。
肃王和端王也都不是和他一母所生,自小也不如长公主同他亲近,在萧漠承心里,对这位长姐还是有几分敬爱的。
萧漠承只看了几行,便已觉得失望至极。
他冷眼睨去,将手中那沓厚厚的罪证愤然一甩,怒斥:“太平,这就是你干的好事!竟还有脸在今日提起先皇,你心中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她跪坐在地,早已没了往日那般雍容华贵。
长公主还想替自己辩驳,萧琰却不欲给她求情的机会。
“长公主有何苦衷?”
若是旁的事,他自然由父皇处置。
可今日长公主母女左一句右一句攀扯辱骂他宫里的人,他若忍得下,那他还做这个太子有何用。
“长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在这京城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不会知晓边疆驻守的将士们过的是何等风餐露宿的日子,也不会知晓那些以身殉国的将士们留下的遗孤该何去何从。”
“一句‘区区孤女’,倒是让长公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若不是当初宋大将军夫妇拼死赴敌,将敌寇全力挡在疆土之外,长公主又岂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来享!”
萧琰字字诛心,句句入骨,连萧漠承听了,心里也自觉对宋稚绾的愧意更浓。
他望向地上那两人,神色更加厌恶了,对着长公主冷声下令:“带着你的好女儿去给宋丫头认错!”
可长公主向来高傲,又怎会肯向一个小辈低头认错,她刚想硬气开口,却又被萧漠承的话吓了回去。
“你若不愿,朕就把你贬为庶人!”
她自知现下即便东窗事发,萧漠承也不敢真的要了她的性命,可若是贬为庶人,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纵使她心里恨得泣血,也不得不低头。
她面向萧琰,对着那躲在身后之人,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宁安县主,是本宫和婉凝言语无状,本宫向你认错,还望县主原谅。”
宋稚绾听得出来,长公主并非真心实意向她认错。
所以她不想站出来,也不想被迫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应付这种局面。
更不想替那些同她生活了八年的将士们原谅长公主,她勾了勾紫袍身侧的那只大掌,轻唤了声:“太子哥哥,我想回去了。”
见宋稚绾迟迟未语,齐婉凝也跪身上前,语气倒是比她母亲诚恳几分,一口一个母女情深:
“稚绾妹妹、县主妹妹,求求你原谅我母亲吧,若是要打要罚,我做女儿的代为受过,求你向表哥求求情,宽恕我母亲吧……”
宋稚绾被她求情的声音扰得头疼,萧琰回头,只见她那好看的柳眉都蹙一块去了。
“今日委屈今今了。”
萧琰心里揪紧,将那只小手牵入掌心里轻声安抚,“孤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今今放心。”
说完,他也无心再去看众人的脸色,只是抬眸朝萧漠承看了一眼,眼中的凌厉未泯。
萧漠承也会过意来,遂点了点头。
待萧琰走后,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再看向地上二人之时,已是冰冷至极。
“太平长公主,褫夺封号,幽禁公主府中,无朕旨意,永不得踏出公主府半步。”
“齐婉凝,废除郡主封位,禁足一年。”
“齐国公齐墨,流放岭南,无召不得回京。其余涉案官员,一并捉拿,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