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一众带刀官吏正追着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瘦弱青年在东市大街上狂奔。
乞丐已显疲态,但身后的官吏始终是穷追不舍,就在这时,一辆推车因要躲避青年的原因,重心失衡发生侧翻,而旁边恰巧有孩童站立在原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已经离去的乞丐,猛然骤停,然后奋不顾身地向孩童扑了过去,当他刚刚将孩童护在身下的时候,推车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乞丐吃痛,刚喊了没几声,身后的官吏已经围上,对其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说:
“跑,你接着跑啊!”
官吏始终不够解气,正要继续猛踹之时,自己已经飞了出去,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侠女聂莹莹!
飞出去的官吏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他的伙伴见状也不再继续围攻乞丐,迅速抽出腰间长刀,训练有素地组成对敌阵型,围住了聂莹莹。为首的官吏大声说道:
“大胆,你是何人,竟然敢阻挠官吏办差,想造反不成!”
平西王可是身经百战的元帅,平西王府里的家丁护院全都是带伤无法征战的老兵,而聂莹莹就是在这种肃杀之气的氛围下长大的,所以面对这些官吏们的质问,她并无丝毫胆怯,反而挺直身板进行了反问: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百姓?”
“这位姑娘,你要搞清楚,我们才是官,审问我们,你还没这个资格!”
聂莹莹冷哼一声说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官,哪里的官,但我知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岂敢如此放肆!”
官吏们听着聂莹莹的质问,放声大笑,然后说道:
“你还知道这是天子脚下,如果没有命令在身,我们何敢如此?”
“命令?谁的命令,说!”
一个官吏不耐烦地说道:
“你个女娃娃凭什么质问我们?”
“那我呢?”
官吏们循声望去,想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底气,但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玉牌,领头的官吏看清玉牌上的字后,单膝跪地,将玉牌高高捧起说道:
“见过晋王殿下!”
其余官吏一听是晋王殿下,纷纷下跪行礼。
张辰宏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拿回自己的身份玉牌,走到那名乞丐面前,将乞丐扶起,询问道:
“小兄弟,你没事吧。”然后又看向嚎啕大哭小孩。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流着泪水快步向前,想说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张辰宏明白过来,就将小孩递给妇人,妇人深深鞠了一躬后带着小孩离去。
小乞丐本来还在庆幸自己得救,但一听这些官吏们称呼他为晋王,立刻就又紧张了起来。
张辰宏看到乞丐的表现,以为对方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并没有在意,走到聂莹莹身边看向跪在地上的官吏。
聂莹莹见自己的情哥哥给她撑腰,瞬间就更有底气了,再次大声地质问道:
“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一众官吏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张辰宏见状,怒道:
“说!”
领头的官吏这才小声地回道:
“殿下,这、这、这是您的命令啊!”
“我?”
张辰宏蒙了,自己什么时候下过这种命令。
不过他还没说什么呢,聂莹莹上去就是一脚说道:
“胡说,宏哥哥什么时候给你们下过这个命令?”
直到此时,张辰宏一拍脑门,哎哟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听官吏向聂莹莹解释道:
“近期外邦使团们要进京,为了维护我们大燕的体面,晋王殿下向陛下进言,那些净衣派系的丐帮弟子可以沿街乞讨,污衣派系的则通通送往京城的西北角单独看守,而非丐帮成员的乞丐则统统关进诏狱。”
聂莹莹不可置信地看向张辰宏,似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张辰宏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不管在什么样的时代,即便上层制定的政策再好,一旦落实到地方,总会出现很大的偏差。
“莹莹有些事,你不懂,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我一定想知道呢?”
这次聂莹莹表现得异常坚定,他不相信自己从小就爱恋的人会变的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莹莹,你父亲是带兵打仗的,你觉得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最关键的一点是什么?”
聂莹莹的父亲与哥哥都是带兵之人,可她不是啊,但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比如必胜的信念,一往无前的勇气,将帅的排兵布阵,粮草军械的补给等等一系列的因素,但她却不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我来告诉你,最关键的就是粮草军械,说白了打仗打的就是钱,谁的钱多,谁的赢面就大。”
“可这与抓捕乞丐有什么关系?”
“父皇四征北荒,明年还要发动第五次北伐,可是北伐的钱哪里了来,难道要继续加征百姓的赋税么,那么天下将会再多出数百万的流民与乞丐,甚至动摇神器,想要解决这个办法,那就要从别的地方搞钱。”
“在国库如此吃紧的情况下,国家依旧要耗资数百万举办万国来朝以及万国会,难道真的只是虚荣心作祟?如果万国来朝的时候,他们发现在大燕这庞然大物的政治中心,有着数万乞丐,你让那些附庸国们怎么想,南方的百越,东方的东瀛怎么想,尤其是北方的蒙哒,他们会不会倒向北荒?”
“万国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从南洋和西洋手里赚取更多的白银,我们要做的不仅是要麻痹自己潜在的敌人,更是争取更多的盟友,而想要别人放心地与你交朋友,除了展现强大的政治经济军事水平之外,更要让他们看到我们政权的稳定,如果这次万国来朝没有达到朝廷的预期目标,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而这些乞丐,你真的以为他们是活不下去才行讨的吗?如果真的是活不下去,那么填饱肚子才是他们最要紧的事情,而他们内部却有净衣派与污衣派的区别,这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
“或许这中间真的有无家可归的乞丐,但他们有手有脚,国家要打仗,到哪里都不缺这一口吃的,而他们宁可放下尊严乞讨,也不愿意去参军,正是应了那句话,但凡是能早起的,绝对不可能成为乞丐。”
“如今让他们去诏狱,去京城的犄角之处暂避,只是暂时性地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他们不用再风吹雨淋,更不用放弃尊严的讨饭吃,我搞不明白他们为何反抗?”
当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辰宏看向了身后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