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低垂着头,看似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机械地重复着收割的动作。汗水混合着飞扬的尘土与细碎的麦芒,在他粗糙黝黑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污浊的痕迹。
但这机械的劳作,仅仅是掩盖内心真实活动的伪装。这具躯壳下飞速运转的大脑,正如同超频的齿轮组,疯狂地处理着庞大的信息。
阿凡·洛-泰的记忆与经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这具重获新生的躯体,被饥渴地吸收,迅速消化,转化为生存的养分。
那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厮杀本能,那些对灵能精妙入微的控制技巧,甚至是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感悟与本能反应,都已深深地烙印在这位穿越者的灵魂深处,化为身体记忆的一部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挥舞镰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奴,而是一个身经百战、精通灵能运用技巧的战士。只是这股强大的力量,还潜藏在这具孱弱的、未经锻炼的躯壳之下,等待着破茧而出的一天。
他观测过阿凡如何用灵能点燃敌人的神经,让那些异形在痛苦的抽搐中化为灰烬
观测过阿凡如何用念力扭曲钢铁,将那些坚固的战争机器变成一堆废铁
他观测过阿凡如何用预知躲避致命的攻击,在枪林弹雨中如同鬼魅般穿梭……这些技巧,这些经验,如今都已铭刻在灵魂深处,成为宝贵的财富。
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灵能,正随着老兵经验的融入而缓缓壮大。虽然还远不能与阿凡生前那磅礴的灵能力量相比,但这股力量,已足够让这个穿越者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农场中拥有自保之力,甚至……拥有反抗的资本。
他必须逃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辜负阿凡那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希望,那微弱的、却无比珍贵的希望。
就在李明仔细思索着如何利用这新获得的力量,为自己的逃亡计划做准备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毫无征兆地袭来,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入脑海,搅动着神经。
他下意识地运用起阿凡使用的灵能防御技巧,调动起体内那还很微弱的灵能,在意识周围迅速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抵御着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攻击。
眼前,原本清晰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翻滚的浓雾,又像是透过一块布满裂纹的玻璃观察世界。
看到了未来的片段,但却支离破碎,难以连贯,这是预知能力的征兆,也是阿凡灵能残留的馈赠,一份危险的、却又充满希望的馈赠。
他看到守卫在巡逻时短暂的走神,那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可以利用的漏洞,却又被更严密的防卫所覆盖,预示着逃亡之路的艰难;他看到粮食运输车沿着固定的路线驶向远方,通往星港的道路,但车身上闪过的血迹和枪痕,却预示着逃亡之路的凶险,以及可能面临的牺牲。
李明强忍着头部那剧烈的不适,努力集中精神,试图从这混沌的、扭曲的画面中捕捉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知道,三天后的粮食运输,是他唯一的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他必须利用这微弱的、不稳定的预知能力,以及阿凡留下的所有经验和技巧,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一条通往自由的生路。
他不再是被动等待命运宰割的羔羊,而是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机,等待着那一击必杀的机会。
然而,现实远比预想的更加残酷,更加无情,那新生的预知能力,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极不稳定,充满了变数。
他所看到的未来景象,大多模糊扭曲,如同隔着沾满油污的玻璃观察,支离破碎,难以解读,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预见自己试图翻越那高耸的、闪烁着电弧的围墙,那是农场的第一道防线,却被无情的电网击中,强大的电流瞬间流遍全身,焦糊的味道仿佛已经钻入鼻腔,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他预见
自己蜷缩在颠簸的运输车底盘下,试图躲过守卫的视线,那是通往星港的必经之路,却被警觉的守卫发现,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震破耳膜,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近在咫尺……一次又一次的预见,如同钝刀割肉,将李明推向绝望的深渊。
每一次,他都看到自己试图逃离,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皮鞭带着倒刺,狠狠抽打在背脊上,撕裂皮肉,留下焦黑的痕迹,灼烧般的剧痛仿佛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监工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在预知中无限放大,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的脸上,夹杂着恶毒的咒骂和威胁。
周围,是农奴们麻木而空洞的眼神,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生怕受到牵连。
三天……时间太短了,短到他甚至无法制定出一个完整的逃跑计划。
农场里,到处都是冰冷的金属围墙,高耸入云,顶部闪烁着致命的电弧,那是帝国为了防止奴隶逃跑而设置的死亡陷阱。
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监视着农场里的一举一动,任何可疑的行为都无所遁形。
全副武装的守卫,手持光枪,冷酷无情地巡逻着,他们是帝国的忠实士兵,也是农奴们无法逾越的障碍。
对于一个手无寸铁、毫无根基的农奴来说,想要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下逃出生天,简直比登天还难。
绝望,像正午那毒辣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李明的心田,将他心中那微弱的希望,一点点地蒸发。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被困在格子间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工作的自己,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难道,自己真的要像那些麻木的农奴一样,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像牲口一样劳作到死吗?
难道,自己真的要像阿凡·洛-泰一样,被帝国无情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化为这片焦土上的一粒尘埃吗?
为了帝皇……李明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的口号,这句被帝国用来麻痹底层人民的谎言。
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从喉咙深处涌出,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木炭。
帝皇的荣光,帝国的荣耀,与他这个朝不保夕的农奴,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
李明猛地咬紧牙关,牙齿深深地嵌入下唇,鲜血渗出,咸腥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他强迫自己从这绝望的泥沼中挣扎出来,将那微弱的、摇曳不定的预知能力,竭力向更远的未来延伸。
像一盏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油灯,拼命地燃烧着自己,试图照亮哪怕一寸黑暗。
他要寻找,寻找那一线生机,寻找那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这希望再渺茫,再微弱。
他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混沌,如同被亚空间风暴席卷过的战场,充斥着扭曲的景象和破碎的画面。
但在这片混乱的迷雾中,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一颗在黑暗中闪烁的星辰。
那是一艘行商飞船,一艘经过多次改装的、破旧不堪的货运飞船。
船体上布满了锈迹和凹痕,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星际航行和战斗的洗礼。
机身上涂抹着粗糙的、意义不明的涂鸦,与帝国制式飞船那种冰冷而庄严的风格截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在预见的片段中,一个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意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李明的意识深处。
一年……后……抵达……,这几个字眼,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响起的一声惊雷,让李明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尽管信息残缺,但这断断续续的词语,却像一盏微弱的灯塔,在无边的绝望海洋中,为李明指明了一个极其渺茫、却又无比珍贵的希望方向。
他完全不了解一年后抵达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个地方是天堂还是另一个地狱,都无从得知,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让濒临崩溃的灵魂重新燃起求生的火焰。
一年!李明在心中默念,他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他可以用来积蓄力量,默默提升自己的体能,将这具孱弱的农奴躯体,锻炼成能够承受高强度战斗的容器。
这一年,他可以更深入地学习、理解、掌握阿凡·洛-泰记忆中的战斗技巧,将那些原本只存在于观测中的经验,转化为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一年,他可以更频繁、更谨慎地运用那不稳定的预知能力,去窥探未来的迷雾,去寻找、去验证那艘走私飞船的踪迹,去确认那是否是他唯一逃离的机会。
他必须活下去,竭尽全力地活下去,熬过这一年,像一颗被压在巨石下的种子,拼命地汲取着每一丝水分和养分,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