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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西亚的“天堂”时光在一种诡异的宁静中流淌。
继二等兵哈罗德之后,又有几名船员出现了类似的状况。他们先是变得狂喜,不断赞美着艾瑞西亚的“赐福”,声称自己看到了帝皇的荣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的身体便会失去界限,溶解成一滩冒着气泡的、散发着甜腻腐败气味的胶质物。
每一次“溶解”事件发生后,艾琳都会出现在现场,用她那充满悲悯的语调解释:“又一个灵魂无法承载纯粹的幸福,选择了沉沦。”
她的解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安抚着其余船员的恐慌,甚至让一些人更加坚信,留在这里,拥抱这份“幸福”,才是唯一的正途。
李明也感受到了这种影响。艾琳的话语如同某种精神上的麻醉剂,让他对这些恐怖的死亡事件产生了一种疏离感。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包裹着他,让他提不起深入追究的念头。
哈罗德的死,其他船员的溶解,似乎都成了可以理解的、“个体无法适应环境”的不幸事件。艾瑞西亚的完美,艾琳的温和,食物的美味…这一切都构筑了一个难以抗拒的舒适区。
舰船内部的气氛变得愈发古怪。一部分船员眼神狂热,对艾瑞西亚的一切都深信不疑,甚至开始排斥那些仍然保持警惕的同僚。另一部分人则在恐惧和诱惑之间摇摆不定。
李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分配给他的、位于城市中心的华美住所里,享受着艾琳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甚至开始着手研究那些艾琳展示给他的“失落科技”资料,试图从中寻找修复盖勒力场的线索。
他的灵能似乎也沉寂了下去,那曾经敏锐的预警直觉变得迟钝,被艾瑞西亚无处不在的“宁静”所覆盖。
直到某一天,一个强烈的、毫无来由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必须回到“惩戒之锋”号,去一个特定的地方——医疗舱附近,存放生物样本的低温储藏区。
这个念头是如此突兀,却又如此清晰,仿佛是一个早已埋下的指令被激活。他甚至无法清晰地思考为什么要回去,身体却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
艾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只是微笑着说:“如果您想念舰船上的生活,随时可以回去看看。但请相信,艾瑞西亚才是您真正的归宿。”
李明没有回应,径直离开了住所,返回了降落在星港的“惩戒之锋”号。
舰船内部比他离开时更加压抑。走廊里,能看到一些船员聚集在一起,低声祈祷,脸上带着狂热而满足的笑容。另一些人则神色紧张,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他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走向目标地点。
低温储藏区位于医疗舱深处,空气冰冷。一排排金属柜整齐排列,里面存放着各种生物样本。李明凭借着那股莫名的指引,找到了一个标记着“样本h-01”的低温管。
里面是哈罗德溶解后留下的一小块胶质物,被低温冻结着,呈现出暗红色。
他凝视着这块样本。
一种本能的渴望在他灵魂深处涌动—观测!
他需要观测这个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灵能探入了那块凝固的胶质物。
刹那间,天旋地转!
感官被无法形容的恐怖洪流彻底淹没!
眼前的金属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蠕动的、温热的、布满粘稠血管的血肉之墙!脚下的甲板变成了富有弹性的筋膜,每一次踩踏都传来湿滑的触感和隐约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内脏腐败的甜腻气息!
通过样本的连接,他的“观测”视角被强行拉伸,覆盖了整个艾瑞西亚!
城市不是石头和金属构成的,而是由无数扭曲增生的骨骼、肌腱和内脏堆砌而成!那些宏伟的哥特式尖塔是畸形的脊椎骨柱,宽阔的广场是巨大的、正在缓慢搏动的心房!
街道上行走的“居民”,哪里是什么人类!分明是一团团不定型的、流淌着脓液和粘液的肉块,表皮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模拟人类形态的伪装!所谓的“笑容”,不过是肉块上裂开的、不断渗出体液的腔洞!
宴会上的“美食”,是直接从星球本体上切割下来的活体组织!那甘美的“饮品”,是经过提纯的体液和酶!
整个星球,是一个活生生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血肉生命体!它用精神力量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幻境,一个名为“幸福”的甜蜜陷阱,引诱着、消化着每一个踏足此地的生命!
“呕——!”
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李明猛地切断了观测,剧烈地干呕起来。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那层覆盖在他精神上的、麻醉般的平静被彻底撕碎!艾琳的解释,艾瑞西亚的和平,帝皇的赐福…全都是谎言!
哈罗德不是无法接受幸福,他是看到了真相!他的身体被星球的消化液溶解了!
一股冰冷的恐惧和狂怒席卷了他。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您…看到了?”
李明霍然转身。
艾琳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依然是那身洁白的长裙,容貌精致,气质优雅,脸上带着一丝了然和…遗憾。
她与这血肉地狱般的真实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无比自然地存在于此。
“我们不是异形,审判官。”艾琳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体内重叠,“我们是进化,是未来。人类被仇恨、战争和痛苦束缚了太久,在无尽的轮回中彼此伤害,毁灭一切。而我们,给予永恒的爱与平静。”
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多了一种非人的、俯视般的怜悯。
“看看您的船员,那些接受了‘幸福’的人,他们获得了真正的安宁。不再有恐惧,不再有怀疑,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星球融为一体,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加入我们,审判官。”她向李明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血肉模糊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您不再需要战斗,不再需要背负沉重的责任。在这里,您可以放下一切,享受真正的、永恒的爱。您甚至可以…成为我们的引导者,我们的…神。”
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李明。
与此同时,舰桥的紧急通讯频道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和爆弹枪的轰鸣!
“叛乱!他们叛乱了!忠于艾瑞西亚!为了永恒的幸福!”
“守住引擎室!不能让他们得逞!”
“巴尔大副!不!他也…”
通讯戛然而止。
近三成的船员,已经被彻底腐蚀,将艾瑞西亚的“幸福”视为对帝皇的“真正忠诚”,他们试图夺取舰船,将“惩戒之锋”号彻底留在这片血肉乐园!
李明没有去看艾琳伸出的手。
他猛地抬起头,灵能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般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那种干扰认知的“迷雾”,而是纯粹的、狂暴的毁灭意志!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厌恶和杀意。
无形的灵能巨手瞬间扼住了艾琳的“身体”!
艾琳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难以置信。她体表的伪装开始剥离,露出底下那蠕动的、混沌的血肉本质。
“你……”
“噗嗤!”
一声如同捏爆熟透水果般的闷响。
艾琳的“形态”在狂暴的灵能冲击下,瞬间炸裂成漫天飞溅的血肉碎块和粘稠的组织液,洒满了冰冷的储藏室。
李明看都没看那些飞溅的秽物,转身冲向舰桥。
他必须夺回控制权,然后…净化这里!
舰桥内一片狼藉。几具穿着船员制服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脸上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满足笑容。控制台火花四溅。少数忠诚的船员正在和叛乱者激烈交火。
李明冲入舰桥,直接锁定了叛乱者的头目——大副巴尔。巴尔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此刻却双目赤红,一边疯狂射击,一边高喊着:“拥抱进化!
李明没有丝毫犹豫,灵能化作无形利刃,瞬间切断了巴尔的脊椎神经。
巴尔瘫倒在地,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一丝清明。他看向李明,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至少…让我…梦见…黄金王座……”
头颅无力地垂下。
李明厉声喝道:“所有忠诚者!肃清叛徒,准备紧急升空!”
残存的忠诚船员精神一振,迅速控制了局面。
就在这时,艾琳的声音再次响起,通过舰船的内部通讯系统,带着百万人的回响,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低语:
“为什么…要拒绝?你本可以成为我们的神……”
李明走到主通讯台前,对着那个无处不在的声音,冷然回应:
“撤离!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