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尼莱克斯云团吞噬了时间。
在这里,没有恒星的起落,没有行星的轮转,只有永恒的、扭曲的星云和狂暴的能量乱流。
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即使补给船引擎最低限度的嗡鸣,也仿佛被这片虚空吸收殆尽。
李明的补给舰,在机械修会技术神甫和战斗仆从的巧手下,已经与周围漂浮的陨石融为一体。
厚重的伪装层覆盖了舰体,吸收着一切可能泄露的能量信号。
舰桥上,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微光,映照着操作台前一张张紧绷的面孔。
李明下达了严苛的命令,关闭了飞船上所有非必要的设备,包括大部分传感器和通讯系统。
他们像一块真正的太空岩石,悬浮在预设的雷区边缘,等待着。
日子在单调的等待中流逝,或者说,失去了意义。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舰内的计时器似乎也受到了亚空间环境的干扰,变得不再可靠。
压抑的气氛在船员中蔓延,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巴尔,也偶尔会下意识地摩挲着武器。
这段时间,绝望最终撕裂了纪律的束缚,催生了叛乱。几名船员被亚空间的低语彻底逼疯,嘶吼着试图冲向舰桥,想要夺船逃离这片他们眼中的活地狱。
李明理解这种崩溃凡人在无尽虚空中本就脆弱如斯,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些失控的棋子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
如今的补给船,为了极致伪装,几乎完全隔绝了内外信息流通,船员们被困在幽闭、死寂的环境中,时刻承受着近距离亚空间乱流带来的无形侵蚀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在这种极限高压下,精神崩溃甚至被混沌低语趁虚而入,是时刻悬在每个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巴尔和他挑选出的特别行动队迅速介入,枪声短暂而沉闷,在被隔绝的船舱内几乎没有回响。
没有审判,没有挣扎,只有绝对高效的“清理”。李明确保了叛乱被扼杀在萌芽,用最直接的方式阻止了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剩余船员中扩散。
对李明而言,这是维持这条“孤舟”稳定航行的必要操作。
李明站在舷窗前,凝视着外面那片混沌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处理的不是几条人命,而是清理了几块碍事的碎石。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内心的焦躁却如同潜藏的暗流,不断涌动。
卡迪亚的战火,此刻恐怕已经燃遍了整个星系。
夸仑上将的舰队,是否已经踏入了这片死亡陷阱?
瘟疫舰队,又在何方?
他如同一位孤注一掷的赌徒,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这一刻。
突然,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拂过他的灵能感知。
这波动并非来自狂暴的亚空间乱流,它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被强行压下。
他没有立刻下令,也没有试图用灵能去主动探查。
那太冒险了。
在这片敏感的区域,任何主动的能量释放,都可能暴露他们的存在。
侦察舰?
这个念头闪过。
是帝国海军的,还是…瘟疫舰队的?
根据飞船上那已经不太准确的时间记录推算,距离记忆中伏击发生的时间点,已经非常接近了。
大概率,是敌人。
耐心…他告诫自己,必须保持绝对的耐心。
主动的灵能探查不可行,但李明并非没有其他手段。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深处。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灵能触须,链接向那些早在布雷期间就被他利用补给船和伪装手段,秘密散布在预定航线关键节点附近的“坐标”——几个被他获取了身体样本,并耗费心力进行了深度灵能绑定的“弃子”。他们被安置在伪装成太空碎片的简陋维生舱内,是他在这片虚空中延伸出去的、脆弱而不稳定的“眼睛”。
视角猛然切换。
仿佛穿透一层冰冷的薄膜,他的感知猛地与一个遥远而微弱的意识相连。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幽闭感率先传来,那是“坐标”在简陋维生舱中的绝望挣扎。紧接着,透过那双濒临崩溃的眼睛和混乱的思绪,李明感受到了外界一种粘稠、滞涩的能量流包裹着维生舱,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这不是李明自己的感知,而是来自其中一个“坐标”的体验。
透过那双绝望而空洞的眼睛,扭曲星云的景象涌入李明的感知。一艘小型飞船,正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它的舰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病态的黄绿色,表面布满了如同脓疱般的增生结构,古老的帝国天鹰徽记被亵渎的符号所取代。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以及某种低沉、粘稠的嗡鸣声,透过链接侵蚀着李明的感知,那是属于纳垢造物的独特印记。
来了。
李明缓缓抽离意识,回归到补给船冰冷的舰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才只是闭目养神了片刻。只有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冰冷的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旋即恢复静止,不留痕迹。但他的内心深处,确认猎物踪迹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冰冷的、计算得失后的紧绷感。
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漫长的等待,终于看见了结果的曙光。
这艘侦察舰的出现,意味着瘟疫舰队的主力,很可能就在不远的身后,并且正沿着预定的航线前进。
弗兰尼莱克斯云团,即将迎来它的血色洗礼。
现在,只需等待。等待夸仑上将的舰队如期而至,等待瘟疫舰队的主力一头撞入这精心编织的罗网,等待那引爆死亡之网的最佳时机。他微微眯起眼睛,这场豪赌,终于到了即将揭开底牌的时刻,而他必须确保自己是最终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