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深吸一口气,空气浑浊恶臭,他强压不适集中精神。
必须抓住这联系,再次进入观测,闭上眼摒除杂念,意识沉入灵魂深处,寻找那冰冷、撕裂又带着吸引力的感觉。灵魂被撕裂,一半留在现实,一半坠入虚空。
他试图重现这感觉,寻找通往观测的入口。
身体微颤,额头渗出汗珠,这是精神高度集中的表现,也是与未知力量沟通。
这一次,他仿佛穿透屏障,那层现实与虚幻交织的薄膜。
光亮浮现,驱散黑暗。
腐臭牢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景象。
画面更清晰,更真实,甚至带着压抑。
李明看到的不再是模糊轮廓,而是具体场景。
他甚至能闻到腐烂食物与工业废料混合的恶臭,那气味侵蚀感官。他看到一座破败城市,钢铁混凝土构成的庞然大物。
金属建筑如怪兽骨骼,直插云霄,却锈迹斑斑,摇摇欲坠。
管道线路如蛛网般缠绕建筑表面,像血管,又像枷锁。
裸露电线闪烁火花,发出噼啪声响。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只有微弱灯光,昭示生命。
一块金属铭牌,歪斜地挂在一座建筑入口,上面用哥特式字体写着新洛阳,每一个字都充满力量,仿佛诉说一段历史。他看到的景象变化,最终定格在混乱画面上。
这里是新洛阳巢都,钢铁与绝望笼罩的巨大人类聚居地。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食物与工业废料混合的恶臭。
无数人影如蚂蚁般在狭窄街道和破败建筑间穿梭。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绝望,让人喘不过气。他的视线被吸引,移动,穿过人群,越过建筑,最终聚焦在一个瘦小的身影上。那是一个男孩,在巢都底层挣扎。
他大概七八岁,身体瘦弱。穿着一件破烂衣服,那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上面沾满污垢,散发着气味。
男孩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紧紧抱着一个脏布娃娃,那是他唯一的玩伴。
污浊空气粗暴地灌入男孩的鼻腔,廉价合成营养膏那甜腻到反胃的味道、劣质机油的辛辣、人类排泄物的恶臭,以及隐约飘来的钷素燃烧后的焦糊味,混合成一种气味。阿凡强忍住咳嗽,喉咙里发出怪响。年幼的他就明白,任何声响都可能引来麻烦。
工业垃圾与人类排泄物、凝固血块交织。肮脏街道上,人群如被鞭子驱赶,或背负沉重货物,或推着装满废料的小车,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他们机械地行走,只有经过机械教神龛时,才会用沾满污垢的手指,在胸前划出帝皇的天鹰标志。
这是新洛阳巢都的底层,一个被上层世界抛弃的垃圾场,帝国真理的光芒黯淡,帮派火力成为秩序,无尽苦难是主题。
李明心脏悸动,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知道,眼前这个脸上布满污垢、眼神充满恐惧的男孩,就是之前亚空间回响中被缚的青年——阿凡。此刻,他还只是一个在巢都底层挣扎的孩子。
街道上,哭喊声此起彼伏,那是帮派火并的余音,也是弱肉强食的法则。残肢断臂散落在暗红色的污水中,变异老鼠啃食着残骸,发出吱吱声。
仲裁庭巡逻队手持光枪,却对底层死活漠不关心,他们的职责是维护上层区域的稳定。这里,生命毫无价值。
李明的心脏跳动,他感受到阿凡内心深处的恐惧。对巢都底层的孩子来说,这景象早已司空见惯。
画面骤转,李明被拽入一个狭小空间。四面是布满锈迹的金属墙壁,空气凝滞,带着压抑感。
年幼的阿凡蜷缩在墙角,身体颤抖,眼中充满惊恐,如同被猎人盯上的幼兽。他的身体抽搐,并非单纯害怕,而是对灾难的预兆。阿凡的灵能已然觉醒,他感觉到景象,那是被亚空间风暴扭曲过的现实碎片,充斥着死亡。
无数扭曲尸体堆积如山,散发着腐肉与疾病——那是亚空间腐化的味道,是混沌邪神力量的体现,充满了死亡和绝望。这恶臭充斥着阿凡的感官,让他窒息。
瘟疫….瘟疫….要来了,阿凡喃喃自语,声音颤抖。他预知能力还很微弱,只能捕捉到现实帷幕后些许扭曲光影,无法呈现清晰的未来,但这足以让他感到窒息。
这份来自亚空间的馈赠,并没有给他的家庭带来转机,反而加速了灾难降临。
“闭嘴!你这个被诅咒的小杂种!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个粗粝、尖锐的嗓音打断了阿凡断断续续的呢喃。
一个臃肿女人带着一身汗臭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冲了进来。
她一把揪住阿凡打结的头发,指甲抠进他的头皮。
女人将他瘦小的身躯从地上拎起。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出生,家里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女人尖叫着,唾沫星子喷了阿凡一脸。
她脸上交织着恐惧、憎恶、绝望以及疯狂,五官扭曲,仿佛阿凡是什么会带来厄运的怪物。
阿凡的父亲,一个瘦削男人,畏缩地站在一旁。
他浑浊双眼中充满恐惧、挣扎、懦弱和愧疚。
他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儿子,眼神中闪过不忍。
但转瞬间,这丝不忍就被更深重的恐惧、自私和绝望淹没。
“把他交出去……把他交给‘黑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
男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绝望和无奈。
为了在这巢都底层多苟延残喘几天。
为了那一口掺杂着工业废料的合成营养膏,为了那一点点能够维持生命的食物。
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的亲生骨肉,将他推向那艘象征着痛苦与死亡的黑色巨船。
刺耳的警报声混杂着黑船重力引擎启动的低沉嗡鸣,在巢都底层街道上回荡。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他们身着漆黑甲壳盔甲,头戴骷髅头盔,目镜闪烁红光,手持光枪,如同地狱走出的死神。
人群骚动,尖叫、哭喊、祈祷声混杂,汇成绝望洪流。对黑船的恐惧,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黑船的到来,意味着审判庭的猎犬,那些异端审判官的随从,开始抓捕灵能者。
在普通人眼中,灵能者是异端,是必须被烧死的怪物。对于审判庭,灵能者是危险的资源,是需要被回收的不稳定因素。
李明的心脏猛烈收缩。他以观测者视角,感受到阿凡内心深处那被冰冷海水淹没般的绝望,那是对命运的无力抗拒。
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房间内的死寂。
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特工冲进阿凡一家藏身的狭小空间。
他们面无表情。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胸前佩戴着银色I字徽章——异端审判庭的标志。他目光锐利,最终锁定蜷缩在角落的阿凡。
“目标确认。”他用电子合成器处理过的声音说道。
他身后的特工立刻上前。
他们一把将阿凡从地上拽起。
特制的、刻满镇压灵能符文的锁链缠绕上阿凡瘦弱的身躯,符文闪烁幽光,吸取着他的力量。
“不!不要!放开我!”阿凡挣扎,发出嘶吼。
但在训练有素的特工面前,他的力量显得苍白。
他的家人——那对将他出卖的父母,畏缩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庆幸和解脱,如同摆脱了一个沉重负担。
他们庆幸自己能够摆脱这个怪物,庆幸自己能够继续在这巢都底层苟延残喘,哪怕多活一天。
阿凡的眼神,如同被困在陷阱里的幼兽。
那是一种被世界抛弃、被命运玩弄的绝望。
愤怒,在他的胸腔中翻滚,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那是一种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对自身弱小的愤怒,对这个残酷世界的愤怒。
更深一层,则是一种悲哀。
那是对亲情背叛的悲哀,对自身命运的悲哀,对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的悲哀。
他看着自己的家人,看着这些将他推向深渊的亲人,眼神中充满被背叛的痛苦。
他明白了,在这个巢都底层,亲情是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废料,毫无价值。
特工拖拽着他,将他瘦弱的身躯从地上拉起。
他被拖出了房间,拖出了这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那曾经是他唯一的庇护所,如今却成为了他永远无法回去的牢笼。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疼痛刺骨。
他被拖向了那艘停泊在巢都之外的巨舰,走向了他那注定悲惨的未来。
那艘巨舰,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
空间中回荡着黑船引擎运作的低沉嗡鸣,沉闷而压抑,像巨兽沉睡中的喘息,震动着空气,也震动着李明的心脏,让他胸闷、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气味,防腐剂的刺鼻、消毒剂的化学味道、排泄物的恶臭、金属锈蚀的铁腥味,以及灵能者恐惧与绝望的味道——那是精神层面的腐朽溃烂,灵魂深处的无声哀嚎。这种气味无孔不入,钻进李明的每一个毛孔,让他恶心、眩晕。
李明以观测者视角,看到空间全貌。
无数灵能者被囚禁,如同被随意堆放的货物,又像屠宰场里的牲畜。他们被关押在狭小、布满污渍的牢笼中,牢笼由粗大金属栅栏构成,冰冷坚固,如同死神的肋骨。栅栏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镇压符文,那是帝国为控制灵能者设计的,闪烁微弱蓝光,如同邪恶的眼睛,监视着牢笼中的一切。符文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阻止灵能溢出,也压制灵能者的精神,让他们虚弱无力。
李明感受到了那些符文的力量,那是毫不留情的压制,枷锁。
这些灵能者,有的眼神空洞,麻木地望着前方,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有的则低声啜泣,声音中充满绝望和痛苦,身体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更多的却是绝望,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挣扎毫无意义,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鲜血从他们的额头上流淌下来,染红了面容与冰冷的金属栅栏,那是他们无声的抗议,也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李明感受到了他们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那种被囚禁、被压迫、被绝望吞噬的痛苦。这里,就是黑船,一个漂浮在星海中的巨大监狱,一个将灵能者运往泰拉的活棺材。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空旷的金属通道中回荡。每一次脚步的落地,都伴随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那是某种特殊的金属材质,与黑船甲板摩擦时发出的特有声响,冰冷而刺耳。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走道尽头。他身材高大,黑色长袍由某种特殊的、能够隔绝灵能的材质制成,如同夜幕般深沉。脸上戴着一个遮蔽面容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眼神中只有一种冰冷的、职业性的审视。
她是隶属于审判庭的修女,黑船上的管理者之一,负责看管这些危险品。
修女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关押阿凡·洛-泰的牢笼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隐藏在金属面具后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阿凡。
阿凡·洛-泰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即将的面临是什么
修女向身后的特工示意。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特工立刻上前,打开了牢笼。他们粗暴地将阿凡·洛-泰从地上拽起,用特制的、刻满镇压灵能符文的镣铐将他锁住。
阿凡·洛-泰被拖拽着,穿过阴暗走廊,最终来到一扇紧闭的金属大门前。李明知道,那是黑船的筛选室。在那里,阿凡·洛-泰将接受评估,他的命运将被彻底决定。
黑暗退潮般散去,李明猛地睁眼,熟悉而简陋的居住单元屋顶映入眼帘。
他躺在冰冷硬床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粗布衣衫,粘腻地贴着皮肤。身体筛糠般颤抖痉挛,牵动肌肉,带来阵阵酸痛。肺部如破风箱般嘶哑,大口喘息间胸腔似要撕裂,那是阿凡被电击与镇压符文折磨后的痛苦残留。喉咙干涩如吞炭火,吞咽如吞刀,发出濒死般的低吼。
虚弱感侵袭身心,仿佛灵魂被掏空,只余空壳。阿凡的绝望、恐惧、愤怒,以及被亲人背叛的痛苦,如附骨之疽缠绕意识,挥之不去。被世界抛弃的孤独、被至亲背叛的痛苦、对命运无力抗拒的绝望,深深烙印在他记忆中。
他下意识蜷缩身体,如受伤野兽般紧抱自己,试图抵御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牙齿打颤,咯咯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明心中升起强烈抗拒,这情绪如决堤洪水般汹涌。他不想再观测了,那感同身受的痛苦比死亡更可怕,比他过往经历更让人崩溃。他只想回到枯燥但安全的农务生活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这该死的灵能、黑船与命运。
然而,理智如黑暗中微弱油灯,摇曳却未熄灭。他不能放弃,必须继续观测,这是唯一机会。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多关于这世界的知识,了解灵能本质,掌握更多技巧,才能在这残酷宇宙中生存,甚至改变被命运操控的蝼蚁般命运。
他强忍恐惧厌恶,强迫自己冷静,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必须适应这痛苦,学会控制情绪。否则,迟早会被负面情绪吞噬,变成失控的、被亚空间腐化的怪物。
他尝试深呼吸,平复紊乱心跳与呼吸,慢慢地,呼吸渐稳,心跳恢复正常。虽仍感虚弱疲惫,但他已经稳定了情绪,不再被恐惧绝望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