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他看到了——
鸿蒙初开,造物衍世。
天崩地裂,熔岩肆虐。
洪水泛滥,十日横空。
妖兽横行,虫豸遍地。
‘他’起于草芥,而至众生之巅;教化万民,乐得自在逍遥;威加四海,蛮夷臣服。
千万年后,神王降世,终生慑服,黑暗杀戮,毁灭天穹,族人布绝望于星空,尸身遍于各处。
最终,一个女人,持雷霆之剑,刺入他的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
“鹤儿,鹤儿,还在外面贪玩,该回家吃饭了呀!”
夜风中,美丽温柔的女子一边呼喊,一边四处巡视,俏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小兄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呢!”
一个面目憨厚的汉子带着几分失望看着他。
“桀桀桀,小子,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夺舍的命运,何必挣扎!”
苍老的道人须发飞扬,狂笑不已。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前飞速闪过,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让他心神沉醉,难以自拔。
可是,却有一个泪眼婆娑的身影于迷雾中跨空而来,怔怔对他说:“你把我忘了吗,你忘了我了吗?”
“没有忘,永世不忘!”
痛彻心扉的感觉袭来,他的神智恢复了些微清醒,却感到胸口剧痛,如被人挖开了一般!
那种感觉,刻骨铭心,可是,她是谁?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盯着眼前无尽的黑暗,额前霹雳酝酿,长龙冲出识海,强横的灵识驾驭雷电勃然爆发,瞬间摧毁黑暗天幕。
此时日方正午,魔神之血中激发的魔神意志张牙舞爪,竭力挣脱束缚它的法阵,意图侵入林渡鹤识海,一旦成功,对方失去心智,任由宰割。
届时,它虽不能将本体复生,却可驾驭傀儡横行天下!
可是,一道耀眼的雷霆洞穿它的眉心,正中那颗魔神之血,随即,一道弥漫着细细雷芒无形丝线,宛若一道雷电之桥,将它与林渡鹤的眉心桥接到了一起——
魔神的意志与普通修炼少年的意志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一时间难分胜负。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无尽的雷光将魔神之血完全包裹,魔神意志惊恐地发现,人族少年不讲武德,他一面对抗自己,居然还一面对付自己的身体——
力量的碎片、规则的烙印、残存的记忆,如蚂蚁搬家,沿着雷光之桥一块块搬了过去。
星星点点的细碎血珠飞扬着沁入林渡鹤的身体,血珠所落之处,一块块血肉爆开,将周围一尺之内的云彩染成红色!
所幸,那些红色血雾又诡异地被他吸收,云气恢复成白色,可是不到半个时辰,再度爆开,如此反复!
魔神之血迅速减少,魔神意志也在迅速衰弱,减淡,归于虚无!
随着炼化后的魔神之血进入体内,林渡鹤分明感觉身体一阵阵麻痒,似乎有好几个位置出现异动。
难道魔神之血的力量开始与血脉融合?他不敢大意,努力维系灵台清明。
随着天地灵气的吸收,聚灵法阵已经有些力有不逮,围在周围的上品玄晶一颗颗爆开!
半天时间,五万颗上品玄晶消耗殆尽,苏燃墨连连咋舌,连给他补了两次总数接近十七万颗!
乱石谷口的少年看得心惊肉跳,韩采薇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人影一晃,陆战修与陆雪棠联袂而至,陆战修匆匆一礼,脸上泛出忧色,忍不住道:“老祖,才过去一天一夜,这小子受得了吗?”
谢沧溟一笑道:“无碍,第四天早上怎么也该醒来了。”
落后半个身位的陆雪棠内心一颤,陆战修辈分极高,属于高他两代的前辈,他都要喊人老祖,这魁梧壮汉的辈分得多吓人,难道是哪位闭关几百年的前辈祖师突然出关?
恰好沈凡舟此时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勾着脑袋往乱石谷中看,这一下,吓得他直缩脖子,颤抖着问道:“老祖,凝练神魔之影要这么痛苦吗?”
谢沧溟正要措辞如何安他的心,不想陆战修想都没想,道:“你知道寸磔吧?”
看小胖子惊恐地点头,接着道:“这玩意儿稍微疼那么一些,光疼也就罢了,最难的是,你得想方设法保证自己不昏死过去!”
“老夫当年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事后去找那位老祖的庙,找遍了凌霄城周围三百里愣是没找到一座,最后不得已帮他弄了一座假的衣冠冢!”
得,亲历者现身说法,沈凡舟脸色煞白,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偏苏燃墨问道:“您给老祖弄衣冠冢做什么?”
陆战修恶狠狠道:“当然是拆了!”
而后才后知后觉道:“小胖子,你也是练的神魔炼体术,不会也是要吸收魔神之血吧,哪天?老夫来观礼!”
沈凡舟讷讷道:“能不能不用——不用神魔之血,行不?”
不用神魔之血的情况下,所受的罪就要少很多。
谢沧溟斜了他一眼,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想想,这可能是你能占林小子最大的一次便宜,那颗神魔之血拿去拍卖的话,能换百八十万玄晶!”
沈凡舟纠结了,林渡鹤讲义气的时候可以大秤分金,不讲义气时候就是个吝啬土财主!
陆战修安慰他道:“小胖莫怕,这门秘法,一般来说,天赋越强,过程越痛苦,或许你炼体天赋要要差一些也说不定。”
这老头儿,是故意的——
林渡鹤现在感觉如置身炼狱,诚然,身上的剧痛让他生不如死,饶是有过之前的经历,也让他几度近乎晕厥。
但他必须保持清醒,将魔尊之血中的血珠尽数吸收,但凡少一点都对不住遭的这场罪!
到后来,痛觉缓缓减轻,身体在迅速修复,似乎神魔炼体术带来的身体第一次蜕变已经开始。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先前秘境中遭受的魔气侵蚀,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很大蜕变,只是不够完全,这次,将彻底补足上次的缺陷。
第四天卯时四刻(凌晨六点多点),林渡鹤振衣而起,一道清啸震荡乱石谷,他活动了下身体,来到一块窝棚大小的巨石旁,灵力游遍全身,刺激体内三十六处潜藏魔神之血的大穴,随即向前跨出一步——
“嗷吼——”
一道丈许高的神魔虚影虚空凝成,向前一抱,融入了他的身躯,他单手灌注力量,猛然一招风雷啸天轰向巨石正中。
巨石微微一颤,碎石飞溅,烟尘四溢,拳头击中位置出现脸盆大小一个深坑,竖向的裂纹直贯巨石。
拍了拍手,他走向谷口的谢沧溟等人,对着脸色苍白又有说不出艳羡的沈凡舟道:“胖子,安心啦,疼痛没那么难忍,陆前辈多半练的不是童子功。”
说罢,一头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