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篇)
林玄风是被寒潭水汽呛醒的。
药庐顶梁垂下的冰棱正滴着水,青苔裹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
他刚想撑起身子,胸口逆鳞纹路突然暴起火光,烫得石榻裂开蛛网纹。
\"别动!\"林清瑶的袖口卷到肘弯,青玉镯卡在臂骨凸起处颤得厉害。
少女整条右臂爬满金红纹路,指尖悬着三寸银针正往他心口扎,\"白姐姐说这针能锁住...\"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王铁柱半边身子卡在门槛,肠子从破开的道袍豁口流出来,左手还死死攥着块泛黄的玉简。
老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突然喷出团裹着黑雾的血块:\"三十年前...血髓本源...\"
白素心甩出银丝缠住玉简的刹那,王铁柱脖颈突然鼓起鸡蛋大的肉瘤。
黑气顺着银丝反噬的瞬间,医仙传人并指如刀截断丝线,那截断丝落地竟烧出焦痕。
\"是咒杀术。\"她将玉简残片浸入寒潭水,水面浮出半幅人像——头戴青鸾冠的林家先祖正将骨刃刺进胸口,血雾凝成凤凰虚影撞向天穹,\"原来血髓本源是...\"
石榻突然炸开火星。
林玄风心口逆鳞纹路暴涨,火舌舔过林清瑶手臂时发出烙铁淬水的滋响。
少女痛得仰起脖颈,后颈金纹竟与逆鳞生出细密丝线,两股力量绞缠着在二人之间拉出青鸾虚影。
\"蠢货!\"小羽的虚影从林玄风肩头腾起,尾羽扫过寒潭掀起三尺冰浪,\"青鸾血脉靠灵髓续命,你们这样...\"
白素心突然捏碎那枚染血的铜钱。
铜锈混着冰渣扑灭逆鳞之火,医仙传人袖中飞出十八根金针钉住林玄风周身大穴:\"天机阁用七具纯阴之体炼化血傀,你每用一次青鸾之力,她们身上就多一道尸斑。\"
林清瑶突然踉跄着撞上石案。
她染血的裙裾扫落案上铜炉,炉灰里滚出半枚刻着星纹的银锁——正是林玄风被逐出师门那夜,她偷偷埋进药庐的及笄礼。
\"还有半刻钟。\"白素心突然扯开林清瑶的衣襟,心口处朱砂符印正渗出血珠,\"你母亲用二十年阳寿换的血契,不是让你...\"
林玄风瞳孔猛地收缩。
少女心口符印竟与逆鳞纹路严丝合缝,血珠坠落的轨迹与寒潭水面残图重合。
他忽然记起坠入密道时,林清瑶背上金红液体渗进他伤口的灼痛——那根本不是血,是融化的银簪里淬着的凤凰骨!
小羽的虚影突然发出清越鸣叫。
青鸾尾羽扫过寒潭的刹那,水面残图拼成完整的星宿阵。
林玄风看着阵中浮现的林家祖祠倒影,突然被林清瑶滚烫的手掌握住手腕——少女臂上金纹已蔓延至锁骨,眼里跳动着比逆鳞更炽烈的火光。
\"玄风哥...\"她喉间突然涌出血沫,却硬是将染血的手掌按在他心口,\"你听没听过焚心诀?\"
白素心打翻的药罐咕噜噜滚到脚边,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卦象。
小羽的虚影突然炸成漫天光点,其中一粒坠入寒潭时,映出林清瑶腰间彻底融化的银簪正滴落血珠——
那血珠悬而未落的瞬间,林清瑶突然抓住林玄风手腕按向自己心口。
(药庐惊变)
林清瑶的指甲几乎陷进林玄风腕骨里。
少女心口的朱砂符印烫得像烧红的烙铁,逆鳞纹路突然在她锁骨处迸出火星,将垂落的发丝燎成灰白色。
\"你体内怎么会有...\"林玄风话音戛然而止。
掌心触到的肌肤下分明涌动着青鸾鸣啸,那股力量与他血脉中的暴烈灼痛截然不同,像是冰层下涌动的岩浆。
寒潭水突然沸腾。
三丈高的青鸾虚影从两人交握处冲天而起,冰棱炸裂的脆响中,林玄风看见林清瑶瞳孔里浮现金色翎羽——那是他今晨在寒潭倒影里见过的凤凰尾纹。
\"当心!\"
小羽的尾羽堪堪扫过林玄风后颈,墨色傀儡兽的獠牙已啃碎石榻。
腥臭的兽爪按在林清瑶肩头时,少女突然咬破舌尖,将血珠甩向滚落在地的玉简残片。
\"王伯说过...血髓本源是钥匙!\"她染血的指尖划过玉简上林家先祖的图腾,傀儡兽额间突然浮现同样的青鸾印记。
林玄风心口逆鳞纹路应声暴涨,烈焰顺着傀儡兽的獠牙倒卷而上,将墨色鳞甲烧成赤红。
白素心的银丝缠住林清瑶腰身急退:\"那是天机阁的噬魂兽!\"
\"现在它是焚心兽了。\"林玄风五指扣住傀儡兽天灵盖,逆鳞烈焰在兽瞳中凝成两点金芒。
被灼烧的鳞片剥落处,露出里面蜷缩的少女尸身——正是三日前失踪的浣衣婢女。
墨无痕的冷笑从屋檐传来:\"好个焚心诀,可惜...\"
寒潭突然卷起漩涡。
林清瑶踉跄着撞上石案,喉间涌出的血染红了案上卦象。
她攥住即将滑落的银簪,突然刺向自己心口符印:\"还差三息!\"
\"你疯了!\"白素心甩出的金针被逆鳞烈焰熔成铁水。
医仙传人终于变了脸色,袖中铜钱阵撞上青鸾虚影的刹那,林玄风看见林清瑶心口符印里浮出半枚骨钥——正是星宿阵缺失的轸宿位。
傀儡兽突然发出凄厉嘶吼。
被逆鳞烈焰灼烧的少女尸身睁开空洞的眼眶,七窍中涌出的黑雾凝成墨无痕的虚影。
林玄风反手将烈焰灌入傀儡兽脊柱,却在触及某处封印时浑身剧震——那具尸身腰间挂着半枚星纹银锁,与药庐铜炉里滚出的一模一样。
\"原来她们都是...\"林玄风喉间泛起血腥味。
傀儡兽脊背炸开的鳞片下,数十道尸斑正在逆鳞烈焰中扭曲成锁链形状,每一环都刻着林清瑶的生辰八字。
小羽的虚影突然黯淡:\"是血契反噬!\"
林清瑶的银簪彻底融化成血珠。
她染着金焰的指尖点向傀儡兽额间,青鸾虚影长啸着贯穿墨无痕的黑雾:\"玄风哥,把烈焰引向巽位!\"
药庐梁柱轰然倒塌的瞬间,林玄风嗅到血珠里熟悉的沉水香。
那是他八岁那年跌落寒潭时,林清瑶偷偷塞进他衣襟的安神香囊味道。
逆鳞纹路突然刺痛,他惊觉掌中操控的傀儡兽正在疯狂汲取林清瑶的生命力——少女鬓角已有白发。
\"断不开的。\"白素心突然将铜钱按进傀儡兽眼眶,\"天机阁用七枚星纹银锁种下魂钉,除非...\"
寒潭水突然结冰。
林清瑶踉跄着扑到傀儡兽跟前,染血的唇贴在尸身耳畔哼起童谣。
当第三个音调溢出喉咙时,尸身腰间的星纹银锁突然炸开,墨无痕的虚影发出痛吼:\"你竟敢用唤魂咒!\"
\"她叫阿萝。\"林清瑶的眼泪坠在尸身锁骨处,\"去年乞巧节...还求我教她编同心结...\"
逆鳞烈焰突然转为幽蓝。
林玄风看着掌心浮现的青色神羽,突然记起禁地石壁上残缺的铭文——\"青鸾焚心,以情为刃\"。
傀儡兽脊背的尸斑锁链应声碎裂,化作星芒涌向寒潭水面残缺的星宿阵。
当最后一枚星纹归位的瞬间,墨无痕的本命傀儡突然僵直。
林玄风正要催动逆鳞烈焰,却见傀儡兽爪尖闪过暗紫色幽光——那分明是血脉反噬的前兆。
\"小心傀儡心脉!\"白素心的警告混在梁柱倒塌声里。
林玄风攥住那缕即将消散的幽光,触到的却是林清瑶儿时替他挡下戒尺的温度。
逆鳞纹路突然刺痛,他眼睁睁看着幽光渗入青色神羽,在傀儡兽体内种下暴烈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