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
也叫晨光熹微…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同一道细细的银线般,勾勒出远处山峦的轮廓。
阳泽郡城尚在沉睡。
几声早鸟的清啼,打散了城郡的寂静。
窗纸漏进一线光亮,『仁安堂』的黑暗被缓缓驱散。
光亮如利刃般切开屋内沉寂已久的暗色,在床榻上投下温暖的痕迹
洒将在床榻之上。
光亮如利刃般切开屋内沉寂已久的暗色,在床榻上投下温暖的痕迹
也惊扰了吴仁安浅浅的睡眠。
他缓缓睁开眼,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己竟然睡着了?
这是多少年来未有之事。
他向来是运转周天,练功代替休息。
极少有真正入睡的时候。
晚上安静,他亦不爱去睡…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竟趴在床榻边上。
而床上的女子是…月如。
她正如八爪鱼般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脸颊贴在他的肩头。
呼吸均匀而安稳。
“这…”
吴仁安微微皱眉,却没有立即挣开去。
月光已然隐去,晨光渐渐明亮。
吴仁安看着月如的睡颜。
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罐子似的…
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可眼前的女子,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月如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那些曾经布满恐惧和绝望的痕迹,此刻似乎都被睡梦冲淡了几分。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宛若蝶翼轻扇。
轻轻扇动着。
吴仁安轻叹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生怕惊醒了她。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月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嘴角下撇,发出一声轻微的呢喃,却没有醒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
似是在寻找什么。
最终抱住了被褥,继续沉睡。
她也睡的少…
吴仁安站在床边,看着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摇摇头,将这种感觉驱散。
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那半本本烧焦的《黄帝内经》被他用丝补了。
正被穿堂风吹翻着页儿。
卯时的阳光洒满了街道,市井已然开始喧嚣。
巷子里还有几个被踩烂了杏果儿。
吴仁安走在街上,心中思绪万千。
他来到巷口的早点摊前,买了些豆浆和油条。
想了想…又添了几个肉包子。
“郎中今日胃口不错啊?”
摊主笑呵呵地说道,一边将食物包好。
吴仁安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他付了钱,转身离开,却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可有甜的糕点?”
摊主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啊,刚出炉的桂花糕,要来几块吗?”
吴仁安点点头:“来四块。”
他不知道月如喜欢吃什么,但想来女子都喜欢甜食。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自己何时开始关心别人的喜好了?
回了回神,试图唤醒心中藏的恶鬼。
回到医馆,吴仁安没有急着开门。
他将食物放在柏木诊台上,轻轻推开房门,发现月如仍在熟睡。
他没有惊动她,而是走到药柜前。
取出一些药材:人参、黄芪、当归、熟地、白术…这些都是调养身子的上好药材。
那参亦是师父在走的时候塞的…
师父…刀子嘴豆腐心…
那参十几年才能长这般大。
他的手法娴熟而精准,每一味药材的用量都恰到好处。
他将药材放入药碾中,开始细细研磨。
又请出那老参,放将进去…
“咚、咚、咚”,药杵与碗底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医馆中回荡。
如同某种古老的编钟,奏响了一曲晨间的旋律。
药粉研好后,吴仁安将其倒入药罐中,加水煎煮。
药材在水中翻滚。
散发出浓郁的药香,弥漫在整个医馆内。
正当药汁煎至一半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吴仁安回头,一道柳叶刀钉在地上。
看到月如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以为是漕帮的…
“你…醒了?”
吴仁安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月如点点头,目光落在炉火上的药罐上:“这是…什么?”
“调养身子的药。”吴仁安简短地回答,转身继续照看药罐。
月如走近几步,好奇地看着那翻滚的药汁。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逃跑。
钻向吴仁安…
“我…买了些吃的。”
吴仁安指了指桌上的食物,“你先吃些东西吧。”
月如看着那些食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是深深的感动。
她轻轻走到桌前,拿起一个油条,小心地咬了一口。
那香脆的口感让她眼前一亮,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吴仁安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
这女子,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慢些吃,别噎着。”
他轻声提醒道。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月如闻言,动作稍稍放慢,但仍然吃得很快。
她将一个油条很快吃完,又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大口。
肉汁从包子中溢出,沾在她的嘴角。
她似乎没有察觉,继续专心致志地吃着。
吴仁安看着她嘴角的肉汁,忍不住伸手,用袖子轻轻擦拭。
袖子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那刀子割的…
这个动作让月如浑身一僵。
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别怕,只是…你嘴角有东西。”
吴仁安解释道,随即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转身继续照看药罐。
月如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低声道:“谢谢…”
吴仁安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药罐。
药汁已经煎至浓稠。
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他将药罐从炉火上取下,用布滤去药渣。
止留下澄清的药液。
然后,他将药液倒入一个精致的瓷碗中,递给月如。
“趁热喝了吧,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他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月如接过碗。
看着那深褐色的药液,犹豫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药液苦涩,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但她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将碗放回桌上。
“这是…什么药?”她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她不怕是什么毒药…
“人参、黄芪、当归、熟地、白术…都是调养身子的药材。”
吴仁安简短地解释道,“你的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月如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她看着吴仁安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前夜杀了她的“主人”,却又给了她一个名字,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
“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她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渴望。
吴仁安转过身。
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等身子好些了再说。”
月如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未有再说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辰时将至,医馆外已经有了等候的病人。
吴仁安看了看窗外,知道是时候开门了。
“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出来。”他对月如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有什么需要,等我来看你。”
月如点点头,乖乖地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
吴仁安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门前,拉开门闩。
门外,几位病人已经等候多时。
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学徒杨镯。
杨镯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眉清目秀,手脚麻利。
她是城中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因为对医术有兴趣,便来吴仁安这里学艺。
吴仁安未收束修,还给她开了一两银子一月的工钱。
“师父,您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开门?”
杨镯好奇地问道,一边跟着吴仁安进入医馆。
吴仁安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说道:“去准备一下,今天病人不少。”
杨镯点点头。
走到药柜前,开始整理药材。
突然,她发现自己前日买的皂角少了不少。
“咦?师父,皂角怎么少了这么多?”她疑惑地问道,转头看向吴仁安。
吴仁安正在为一位老者诊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专注于诊脉。
“老丈,你这是风湿入骨,需要用些祛风除湿的药材…”
他对老者说道,一边在纸上写下药方。
待老者拿着药方离开后。
吴仁安才转向杨镯,从袖中取出一包银子,递给她。
“去布庄买些女式衣物回来,要轻便合身的。”
他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不要买棉麻的…”
杨镯愣住了,眼中满是疑惑:“师父,您…买女式衣物做什么?”
吴仁安没有解释。
只是将银子塞到她手中:“二十两,余下的买些皂角回来。”
杨镯接过银子,掂了掂,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二十两银子,足够买下城北的平民布庄半数的衣物了。
“师父,这…”
“去吧,别多问。”
吴仁安打断她,转身去接待下一位病人。
杨镯看着吴仁安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好奇。
但她知道师父的性子,便不再追问。
转身出门去了。
医馆内,病人一个接一个地来。
吴仁安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边为病人诊治,一边时不时地看向房门,似乎在担心什么。
每当有空闲,他就会走到房门前。
轻轻敲门,问月如是否需要什么。
月如总是轻声回答“不需要”,声音中带着一丝怯懦。
正午时分,杨镯回来了,手中提着几个包袱。
她将包袱放在桌上,好奇地看着吴仁安。
“师父,衣物买来了,还有皂角。”她说道,一边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衣物。
那是几套轻便的女式衣裳。
皆是些颜色素雅,款式简单,却是上好的料子。
吴仁安点点头,将包袱收起,放在一旁。
他没有解释,只是继续为病人诊治。
杨镯看着吴仁安的举动,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帮忙抓药。
午后,病人渐渐少了。
吴仁安趁着空闲,拿起包袱,走向房间。
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月如正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听到门响,她转过头,看到吴仁安,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她扑到怀中。
“给你买了些衣物。”吴仁安将包袱放在床上,语气平静。
“你可以换上,这样…更方便些。”
月如看着那些精美的衣物,眼中满是惊讶和感动。
她轻轻抚摸着那些柔软的布料。
如同抚摸着什么珍宝。
“谢谢…”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感激。
吴仁安点点头,没有多言。
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月如突然叫住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我…我能出去吗?我想…帮你做些事情。”
吴仁安转过身。
直直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先换上衣服吧,等医馆关门后,我再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