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韩宝瓶坐在烟雨云天的花弄影雅间里,一手支颐,一手轻轻摆弄着一块金色玉简。
三日前她从天枢阁铩羽而归,这次受了些轻伤,此刻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望着不远处巨大的弧形石墙,正是奴隶场的斗兽广场,在那里她第一次遇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少年,那冷峻的面容仍时时浮现在眼前。
韩宝瓶轻轻的咬着嘴唇,挤出两个字:
“呆子!”
声音微弱的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一个多月来,她内心总是空落落的,去了几次那瘦弱小厮所在的客栈,也都没见到他,心中一叹。
少女的心思又有谁能懂呢。
突然间,一阵哨音响起,韩宝瓶脸色一变,侧耳倾听,谨慎的盯着屋外街道。
城防的哨音她很是熟悉,她潜入天枢阁,破解禁制,携宝而逃时,几次惊动守备,也几次听过这哨音响起。
片刻后,直到哨音渐弱,号角响起,她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下来,已知道了这次的不同。
“又要打仗了么?”
口中喃喃低语。
到时城门关闭,他还能进的来么?
只怪那日自己不敢说出心中的话,还不如当日跟着他去了!
他......他会喜欢我吗?
就算被他嫌弃也好!
能跟他在一起,就算浪迹天涯海角,也好过这般心中煎熬,度日如年。
想到此,韩宝瓶心中微有一阵苦涩。
曾几何时,自己为了宗门不顾性命屡屡犯险。
不惜参与盗宝,刺探情报,甚至用魅惑之术俘获宗门所需人才,以往做这些,她都是心中毫无挂碍。
可当她得到那血晶石珠,将自己的精血滴在其上,正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门内圣女时,她有了一丝迟疑。
不想血珠内看到的竟是一个血色的自己,与虚幻的男子身影一丝不挂,行那床笫之事。
那虚幻的男子面容时而变幻,竟变成自己所识的各个男子,有门派内的师叔,有掌门师祖,有自己的师兄,有那些被自己媚惑的英杰......甚至更有自己的师尊!
一个个男人那贪婪的眼神,想要生吞了她一般的粗野动作,让她顿生寒意,心下颤抖。
看了几十息后,她绯红羞愤的脸色变得苍白无血,不敢再看下去。
师尊所教真的是为自己好吗,为何那晶石珠内看到的竟然是这般龌龊之事。
十几年来,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突然有些哀伤起自己来。
自己不过是门派的一件工具,一件玩物,若不是师尊练功要取自己的元阴之血,只怕晶珠内的一幕早已变成现实。
自己的紫魅煞气从那天起便受到了晶珠影响,行功更是出了岔子,经常感到欲火焚身。
可是自己那日却遇到了他,紫魅煞气偏偏欲念发作,被他的阳火真气冲得倒卷乱窜,失去控制下,无意间击碎了自己眉心的师门禁制,也从此脱离了桎梏。
那一刻起,什么百玄门,百种道法!什么师尊嘱托,晶珠重宝!什么紫魅煞气,玄女圣功!当真让她失望已极,好笑已极!
她在心神迷醉下,鬼使神差的把师门重宝血色晶石珠也给了出去。
谁又在乎呢?当爱欲澎湃,情难自已,自己心中只有眼前那翩翩少年。
之后也是在这烟雨云天,她心喜的坐在他身边,虽是隔着数尺,仍是心中泛起甜蜜,只想能永远这样下去多好......
窗外的街更暗了,是到子夜了么?
漆黑的夜,就如那第二次相遇。
她不敢想,同一日会再次遇到他,他是专程来看自己的么?
为什么他眼里时常压下那火一样的热情,又变得冷冰冰的对我呢?
他会喜欢我么……
今夜他会来么......
韩宝瓶坐在窗前,任由雅间内的烛火熄灭,依旧期盼的望着漆黑的夜。
......
姬玄与明静云缓步到了烟雨云天。
进门后,明静云就在一楼的大堂找了一处桌子坐下,唤过店伙。
那小二见她这样美貌的妙龄女子,满脸堆笑道:
“这位姑娘,本店已经打烊了,您看......”
明静云本就心里有气,美目瞪了眼姬玄,无名火起,没好气的对那店伙道:
“我随他一起来的!他在上面约了人,我在此等候!也不要什么菜,上酒就行!”
说着更是把青霄剑重重的拍在桌上。
姬玄见状暗暗摇头,不再理她,径自上楼而去。
将要到顶楼,却听到一楼明静云的声音愤怒的传来:
“你这算是酒吗!怎么这么苦!还有这杯子,怎么这么小,就不能换个大些的!你也敢来欺负我吗!”
其间更夹杂着店伙委屈的解释声,姬玄心下无奈,心想却是苦了这店小二。
到了顶楼,姬玄见“花弄影”的雅间房门半掩,仅留一线,里面却是没有光亮。
神识一扫间,已察觉到房内韩宝瓶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姬玄正要敲门,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问道:
“是姬公子吗?”
声音微颤,充满惊喜,竟似有激动之意。
旋即雅间内火光亮起,门已打开,一个白衣倩影已俏立身前。
见到韩宝瓶,姬玄先是笑了笑,轻声道:
“韩姑娘,好久不见!”
韩宝瓶望着姬玄,美目流盼,白皙的面上瞬间多了一抹神采,轻柔的道:
“姬公子,真的是你!你终于来啦......你快进来坐!”
说罢,稍稍让在一旁。
姬玄步入这雅间,微一打量,见此间不大,不过丈许见方。
四周缀着几株花木,开满淡粉色的小花,室内地面及墙壁都用一种黑色的晶莹玉石铺贴,打磨的光可鉴人,倒影着花枝。
繁花树影间,倒是意境别致,颇为温馨惬意。
右手边一张四尺长案,上面放着一只晶莹的青瓷玉壶和两只小巧的金边酒杯,一旁还有些时蔬鲜果及点心等物。
案几后的地上并排放着两张锦绣方垫,上面绣着两只鸾鸟。
姬玄见此布置,略一犹豫,还是在一张方垫上坐了。
韩宝瓶素手轻轻带上房门,轻移莲步,在姬玄身侧坐了,却是拿起那青色玉壶,轻柔的倒了两小杯酒。
姬玄见她坐在自己身侧,十指纤纤,皓腕上戴着个翠玉手镯,衬的肌肤莹白如玉。
她倒酒的动作更是温婉淡雅,心下竟有些恍惚。
此次见面,她言行中似少了许多初见时那种狐媚之态,姬玄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韩宝瓶拿起一个小酒杯递到他面前,粉脸羞涩的道:
“姬公子,你请。”
姬玄见她明媚皓齿的模样,心下升起一股怜爱之意,轻轻接过酒杯,却没有马上喝下,淡淡道:
“韩姑娘,你每日都在此等候?”
韩宝瓶见他不喝,轻轻拿起另一个酒杯,与他酒杯轻碰,道:
“姬公子,我们先喝了这一杯,瓶儿再陪公子说话可好?”
想是二人离的近了,此刻呼吸可闻,姬玄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芬芳,呵气如兰,竟微微有些窘迫。
心下无奈,只得与她轻轻饮过。
酒一入口,一股淡雅清香溢满心神,竟透出丝丝灵气。
姬玄不免惊讶,赞道:
“咦,这酒清香中竟含有一丝灵气,真是奇妙!”
韩宝瓶以袖掩面饮过,脸现红晕,道:
“公子喜欢这酒,瓶儿以后每日都陪公子这般喝上几杯可好?”
说着又给他缓缓斟酒,轻声道:
“最近我每日都在此间居住,公子可有看到我给你留的三个锦袋?”
姬玄将身子向后挪了挪,轻轻点头。
韩宝瓶见他点头,大是羞涩起来,缓缓放下酒壶,道:
“那公子喜欢我送你之物么?”
姬玄想到那兽形玉符的灵珑宝甲,真诚的答道:
“自是喜欢!如此厚礼,小弟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韩姑娘为何会送这般宝贝与我?”
韩宝瓶听他说喜欢,想到那玉简中的情话与书信,微微低头掩饰羞涩,道:
“姬公子喜欢就好!我......我自从上次分别后,每日都很想念公子!不知何物可以寄托心意,我只是盼着能早日见公子一面!”
说着伸手抚摸起鬓边发丝,又道:
“我......我不在意这些法宝之物,心中只是想到你就会欢喜!只想时刻陪在公子身旁……”
姬玄听她说想念欢喜自己毫不掩饰,心中一暖,更是升起一丝奇异感觉,轻声道:
“姑娘的心意……”
姬玄话未说完,韩宝瓶已身子微俯,一只玉手轻轻按在他唇上,目光盈盈的望着他道:
“公子,我......我有些怕,怕你说出不欢喜我,我不敢听......”
她身子俯前,白腻的酥胸半露,姬玄连忙移开目光,呼吸更是急促起来。
韩宝瓶望着姬玄清澈的双眼,玉手轻轻滑落,抚在他胸膛,玉掌轻颤抚摸,又缓缓移至他肩膀,手臂微弯,将臻首缓缓靠前,轻轻伏在他怀里。
温香软玉在前,姬玄心中一软,但还是扶起她双肩,轻轻移开她柔软的身子道:
“姑娘好意,小弟实在惶恐,今日来此,只是为感谢姑娘多番相赠!”
随后望着她迷离的双眼,心中一叹道:
“我打算近日便离开天云城,也是来与姑娘告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