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彩儿和花廉两口子越说越离谱,薛姨娘两头劝和,却一点儿也劝不住。大太太惊魂甫定,怒斥一声:“都给我住口!”
还是大太太说话好使,这不,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说说,又是怎么了?”大太太带人进入屋内,坐到一旁的软榻上,“闹得合家不得安宁,连大老爷都惊动了。”
杨彩儿委屈的抽泣,手指花廉:“你问他!”
大太太的目光打在花廉身上。
虽说花廉和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并不亲近,但儿媳妇杨彩儿却是甚得她的心,是以,每逢两口子吵架,她的心总是偏着杨彩儿。
“你说,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你媳妇同你哭闹?”
“我那里做错了事情?不就是和几个朋友喝了些花酒?男人们在外,应酬总是难免。她还总是嫌我游手好闲,没有事做,朋友们向我介绍了一桩生意,我不得请人家吃喝一顿?”
“我呸,”杨彩儿从地上站起来,“谁不知道你和那些帮闲的混在一起?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街头混混,能有什么生意给你做?无非是想从你身上骗些钱罢了。”
“你一个妇人懂得什么?告诉你,望山街上的一处大宅院要出售,金尚书家的公子想买,用以开设客栈。只是他一家做不来这么大的生意,想同我合伙。”
望山街的不远处便是东市,酒肆茶楼铺子林立,乃进京旅人的落脚之地,分外的繁华。人都说,凡在那里能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家,非富即贵。
而今,花廉在一帮人的怂恿下,也想在那里占一席之地。
大太太:“你所说金尚书家的公子,是金重吗?”
花廉:“不是他还能是谁?”
大太太不看好金重的人品,此人杀人、放火、当街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稍微正直些的人家都对其避之唯恐不及,花廉却还想着同他合伙做生意,岂不遭人戳脊梁骨?
“他乃是东宫的舍人,想买什么产业,有的是富贵子弟合伙,哪儿轮得到你?”
花廉就不爱听大太太贬低他的话,极力争辩:“我是无官职在身,但他父亲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同在一个衙门做事,有这层关系在,怎么轮不到我同他一起做生意?”
大太太深深叹气,花廉向来是个不听劝的,她只把话说到,尽了母亲之责,若对方执意去做,她也没办法。
薛姨娘左右看看,见大太太不再说话,便道:“你就听太太的话,别和那个叫金重的来往了,再说,你想同人家合伙,哪里来的本钱?”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你有办法?”杨彩儿道,“休打我嫁妆的主意。”
花廉嗤之以鼻:“你就守着你那点儿嫁妆过日子吧,待小爷我发了财,你也别想得我一个子儿。”
言罢,踏步出门!
薛姨娘赶到外面:“天快要黑了,你到哪儿去?”
“这院里已经容不得我了,我到外书房睡觉去。”
花廉走出内宅,正碰上花二爷去城防司当夜值,两人一商议,同走出大门。
他二人晚上同在一起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花二爷是北城校尉,下辖内有个百井坊,坊内青楼林立,越是到了晚上,越是喧哗热闹。
主道两旁,金月楼、仙人阁、怡春园三家鼎立。来这三家的客人,一为姑娘多,二为这豪华气派的排场。而一旁的桃花巷内,勾栏瓦舍一排连着一排,虽是些小门小户,可闺阁内藏着的,也不乏诗情才艺的美妙女子。
巷子内迎来送往,其热闹程度,也不比那三家差。
花二爷上值后,在城防司点了卯,然后便到辖区各处溜达几圈。待到夜深人静,悄悄开了百井坊的锁,就可以消遣娱乐一番了,有时候是一两个时辰,有时候直到天亮。
今晚花廉先一步到。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步行入内。走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远远的招呼:“哟,这不是花公子吗?好些日子没来了。”
那是朱婆子。
花廉停驻脚步:“我也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了,还以为你看见花家的马车,躲起来了呢。”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躲您呢?今儿要不要来我家?”
“不去了,”花廉连连摆手。
朱婆子眼见花廉从她面前走过,暗自啐了一口:“呸,有你倒霉的时候。”
这朱婆子便是买了张秀娘、逼良为娼的胖妇人。以往,叔侄二人是她家的常客,自从花百娆从她手里将张秀娘抢走,害她白白损失了五千铢,二人怕这妇人心中记恨,便再没敢去过。
他还好,只害苦了花二爷。
花二爷和朱婆子家的冬姐儿正是情到浓时,为了这事儿,冬姐儿和二爷闹了分手。
那段时日,他整天晚上陪着自家二叔买醉。
花廉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去处,在街上遇到个相熟的。
此人名叫应绸,便是杨彩儿口中,整日无所事事,给人帮闲的。
“金月楼新出了两个,一个叫玉坠儿、一个叫金铃儿,花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花廉道:“正愁没去处呢,前边带路。”
不说花廉在青楼妓院里如何把酒言欢,且说花府内大太太目视花廉踏出门去,暗自生了一肚子气,回去如实向大老爷说了。
大老爷便差人往外书房叫人,准备好好训斥一番。不曾想,回来的人报:“公子不在外书房,听门上的人说,随着二老爷出去了。”
花二老爷时常在外花天酒地,这事儿已是府里公开的秘密,只瞒着二太太。大老爷也多次相劝,让他收敛着些,万一被人捉住把柄,罪过不小。
奈何二老爷不以为意,他说上行下效,城防司都尉也爱喝花酒,同僚中赌博的都有。他们时常相互的打掩护,这么多年来,只要朝廷不查,没人会查他们。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大老爷不再多言,他也体恤自家二弟的不易。
将过不惑之年的花二老爷,膝下无一男半女,二太太虽生过两个,奈何都夭折了。去年好不容易又怀了,可四个月的时候又流掉了。身边虽有两个妾,但碍于二太太是个醋坛子,至今连手都没敢碰过。
二太太如今虽然是个病秧子,可不仅脾气一点儿没有收敛,反而更大了,把二老爷看管的很严。男人,有时候就像叛逆期的孩子,你越是管束着他,他越是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