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某种甜腻的药香覆盖。
文暖暖推着商司瀚的轮椅进入诊疗室时,商子骞正背对着他们调配药剂。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蛇纹袖扣,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
\"老四的神经痛该换新方案了。\"他晃了晃针管,淡蓝色液体在玻璃壁上留下黏稠的痕迹,\"最新研发的神经修复剂。\"
商司瀚的左手突然攥紧轮椅扶手,指节发白。文暖暖注意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针剂标签——那里本该印着成分表的位置被故意磨损,只剩下一串模糊的数字。
\"不必。\"商司瀚声音冷硬,\"温玉已经...\"
\"温医生?\"商子骞轻笑,针尖挤出几滴药液,\"她懂什么?她连灵梧阿姨十分之一的研究都没继承。\"
针尖刺破空气的瞬间,文暖暖突然撞开了商司瀚的轮椅。
\"我先试。\"她夺过针管,毫不犹豫扎进自己左臂。
剧痛如烈火般窜上神经。文暖暖踉跄着跪倒在地,视线模糊中看见商子骞的袖扣蛇眼处闪过诡异的红光。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却仍向商司瀚伸出手——
\"别过来!\"她嘶声道,\"这药...有问题...\"
商司瀚的轮椅翻倒在地上。他用左肘支撑着身体,拖着毫无知觉的下半身向她爬来。诊疗室的地板冰凉,他的病号服很快被冷汗浸透,绷带边缘渗出淡红色的血渍。
\"暖暖...\"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右手颤抖着抓住她的脚踝,\"吐出来...别咽血...\"
文暖暖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她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血管,与温玉电脑里灵梧的尸检照片逐渐重合。商子骞的白大褂衣角在眼前晃动,皮鞋尖踢了踢她的小腿。
\"真感人。\"他蹲下身,蛇纹袖扣几乎贴上她的脸颊,\"当年灵梧阿姨也是这样,抢过针管扎自己...\"
商司瀚的怒吼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传来。文暖暖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那个永远优雅克制的男人,此刻像野兽般用牙齿撕开了她的袖口,嘴唇贴在她手臂的注射处,用力吸出毒血。
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眼皮上。文暖暖勉强睁开眼,看见商司瀚嘴角蜿蜒的血线,和他右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只本该失去知觉的手,此刻正死死掐着商子骞的咽喉。
\"住手!\"
温玉带着保安破门而入时,诊疗室已是一片狼藉。商子骞瘫坐在墙角,领口沾着商司瀚的血;文暖暖半昏迷地蜷缩在地,左臂的蓝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而商司瀚——
他跪趴在文暖暖身边,左手护着她的头,右手无力地垂着,指尖还维持着掐人的姿势,却已经泛出死灰般的苍白。
\"神经毒素激活了他的旧伤。\"温玉快速注射解毒剂,声音发颤,\"这只手...可能保不住了。\"
文暖暖在剧痛中抓住商司瀚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两人的血混在一起,在地板上绘出诡异的图腾,像极了灵梧笔记本上那个未完成的实验符号。
IcU的蓝光下,文暖暖抬起自己逐渐恢复知觉的手臂。注射处留下一个针眼大小的蓝点,周围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珍珠光泽——和商司瀚腰间的疤痕一模一样。
隔壁病床上,商司瀚的右手悬在床边,裹着厚厚的凝胶绷带。温玉说那是神经坏死的前兆,可他的左手仍固执地伸向文暖暖的方向,即使在昏迷中也不肯放下。
文暖暖拔掉输液针,踉跄着爬到他床边。她将嘴唇贴在他冰凉的右手上,尝到了血和药的味道。
\"你看...\"她举起自己的左臂,蓝点正在晨光中闪烁,\"我们一样了。\"
窗外,一只蓝翅蝴蝶停在窗台上,翅膀上的纹路与两人手臂的伤痕完美重合。
IcU的蓝光在凌晨转为柔和的暖黄色。文暖暖趴在病床边浅眠,突然感觉指尖传来细微的颤动。
商司瀚的右手悬在床边,凝胶绷带下透出诡异的蓝光。她小心地揭开敷料,发现那些坏死的神经末梢竟在皮肤下形成细密的网状纹路——像极了蓝翅蝴蝶的翅膀脉络。
\"温医生说...\"她轻声自语,\"这是毒素结晶。\"
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发光的纹路,文暖暖突然想起灵梧笔记本上被撕掉的那页。当时她以为那是实验数据,现在才明白,或许灵梧早就预料到这一刻——当毒素在特定基因携带者体内达到平衡时,会形成这种特殊的生物荧光。
晨雾弥漫时,秦悠悠抱着加密硬盘冲进病房。
\"我找到了!\"她气喘吁吁地插上电脑,\"妈妈实验室的监控备份!\"
模糊的录像里,年轻的灵梧站在实验台前,手里拿着两支相同的蓝色针剂。她将其中一支注射进自己手臂,另一支小心地贴上标签「司瀚备用」。
日期显示——2013年7月14日,灵梧死亡前一天。
\"等等...\"文暖暖突然暂停画面,放大灵梧的手腕。那里有个珍珠光泽的疤痕,正随着毒素扩散微微发光。
\"原来如此。\"温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份dNA报告,\"灵梧阿姨和你是同一种基因变异体。\"
商司瀚在傍晚恢复意识。
他第一反应是去摸文暖暖的手臂,当指尖触到那个蓝色针眼时,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疼吗?\"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文暖暖摇头,将他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更疼。\"她轻声道,\"看着你爬过来的样子...\"
商司瀚的睫毛在暖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尝试抬起右手,却只换来仪器刺耳的警报声。文暖暖握住那只灰白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没关系,以后我的右手借你。\"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穿过两人交握的手指,在地板上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
深夜,文暖暖在护理站发现了温玉的处方单。
「商司瀚右手神经坏死不可逆,建议截肢。」
纸张在她手中皱成一团。转身时,她撞上了抱着标本箱的秦悠悠。蓝翅蝴蝶的翅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标签上写着「神经传导媒介体」。
\"妈妈最后的研究...\"秦悠悠抽出一张磁盘,\"是关于神经再生。\"
文暖暖将磁盘插入电脑,屏幕上跳出灵梧疲惫的面容: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录像,说明司瀚和暖暖终于相遇了。请告诉他们,蓝翅蝴蝶的毒素不是终点...\"
录像突然中断,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设计图上——那是副精巧的仿生神经支架,设计灵感源自蝴蝶翅膀的脉络。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文暖暖回到病房。商司瀚的右手垂在床边,在生理盐水的滴注下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她轻轻解开自己的病号服,露出锁骨间的凤凰胎记。然后拿起床头的水果刀,在胎记旁划开一道小口子。
鲜血滴在商司瀚的右手上,那些蓝色的神经纹路突然开始蠕动。珍珠色的疤痕逐渐吸收血液,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住他坏死的手指。
\"你疯了?\"商司瀚挣扎着醒来,左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文暖暖俯身,将唇贴在他颤抖的指尖:\"灵梧阿姨没说完的话...\"她的血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流淌,\"是『爱才是最终的传导介质』。\"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商司瀚逐渐恢复血色的右手上。那只蓝翅蝴蝶不知何时飞进了病房,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翅膀的脉络与新生神经的光晕完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