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由星砂凝结而成的孤峰之巅,寒风凛冽,像是无数把利刃,割着世间万物。郝峰站在峰巅,他的身影在这苍茫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气势。他的指尖,一张金箔敕令正流淌着血色篆文,那些篆文仿若有生命一般,不断地蠕动、变幻。每当这些浮动的字迹触及他的皮肤,便瞬间幻化成锁链的形状,狠狠在他手腕烙下焦黑的 “赦” 字,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疼痛从手腕处传来,钻心刺骨。
三日前陆青阳被命魂剑贯穿的画面,如同鬼魅般,仍在他眼前不断晃动。那惨烈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少年沾血的手将敕令刺入自己心脏时,喉咙里挤出的最后气音,分明是 “师尊快走”。这声音,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郝峰的心上,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自缚神魂可保二十八星宿平安?” 郝峰对着虚空,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与不甘。就在这时,手中的金箔突然迸发刺目强光,光芒照亮了整个孤峰。七百年前,阿蘅被混沌吞噬前,天庭降下的也是同样制式的敕令。记忆里,那袭染血的羽衣在他的识海不断翻涌,像是在诉说着往昔的悲痛与无奈。然而,这痛苦的回忆却被山脚下传来的清脆童声骤然打断。
“爹爹看!朱雀的眼睛亮啦!” 那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清脆悦耳。
星砂女童赤着脚,在雪地里欢快地奔跑着,她的发间系着银铃,随着她的蹦跳,发出叮咚的声响,仿佛是在演奏一曲欢快的乐章。她的身后,是一座用星砂堆砌而成的七层沙堡,每座塔尖都悬着米粒大小的光点,这些光点在雪夜中闪烁着,如同天上的繁星。郝峰瞳孔微微一缩,心中一惊,因为他发现那些光点的排列,竟与昨夜观星时看到的奎宿星位分毫不差。女童踮起脚尖,将最后一粒星砂按在沙堡顶端,刹那间,整座建筑突然腾起幽蓝火焰,那火焰在这冰天雪地中燃烧,显得如此神秘而又诡异。
“小心!” 郝峰心急如焚,瞬间瞬移至她身侧。然而,当他触及火焰的那一刻,却愣住了。他能感觉到,这不是寻常的业火,而是当年阿蘅独创的 “燃魂砂”。记忆如潮水般倒灌,三百年前,在归墟鼎中,那个总爱用星砂捏小人的女子,也是这样仰头冲他笑,说道:“等我们隐居了,就盖座会发光的琉璃塔...” 那笑容,那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
“爹爹的手在流血。” 女童突然捧住他颤抖的右手,她的小手软软的,却带着一丝温热。郝峰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被金箔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着,星砂正从血肉中渗出,将洁白的雪地染成诡异的靛蓝色。女童歪着头,好奇地盯着那些蠕动的砂砾,突然张嘴咬住他的伤口。
剧痛伴随着某种古老的契约波动,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席卷全身。郝峰猛地抽回手,却在女童嘴角看到正在消散的敕令残片。她咂咂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说道:“难吃,比雷夔叔叔的心脏还苦。”
夜色就在这时,如同被一把利刃劈开,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魔尊夜冥,踏着破碎的月光,缓缓降临。他身着黑袍,在这黑夜中,那黑袍如同融入了夜色,让人几乎难以分辨他的身形。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黑袍下隐约可见二十八根锁链贯穿他的躯体,每一根锁链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仿佛连接着地狱的深渊。他随手抛来两截断裂的命魂剑,那剑柄处的朱雀纹章,让郝峰的呼吸瞬间骤停。因为他认得,那分明是阿蘅耳坠上的图腾,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印记。
“壁宿转世者今晨在东海自戕。” 夜冥的嗓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青铜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临死前用这把剑刻了句话在礁石上。” 他指尖弹出一团混沌雾气,雾气中,显露出被潮水冲刷的血字:帝君,这次换我守护你。
郝峰握剑的手突然燃起青焰,那火焰在这寒夜中燃烧,带着一丝愤怒与悲伤。记忆轰然炸开,三百年前,壁宿女将自爆星核时,熔岩间浮现的也是同样的字迹。当时他以为那是魔尊的幻术,可此刻,剑柄传来的波动却与阿蘅的残魂同源,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你以为天庭真会放过转世者?” 夜冥突然逼近,他的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锁链碰撞的声音,惊起一群乌鸦,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看看这个。” 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血肉,露出跳动的混沌核心。在那团扭曲的星云里,郝峰震惊地看见,二十八道星光正被金色锁链拽向九重天,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残酷的阴谋。
女童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哭,那哭声在这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她堆砌的沙堡轰然坍塌,每一粒星砂都化作迷你星辰,缓缓升空,在夜幕中迅速拼凑出奎宿星图。郝峰右眼突然剧痛,仿佛有一把刀在剜着他的眼球。他的星瞳不受控制地显现未来片段:自己跪在诛仙台上,二十八道命魂剑从天而降,每柄剑尖都钉着个转世者的头颅,那血腥的场景,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天道要的从来不是平叛,而是一具足够承载混沌的容器。” 夜冥将半块青圭按进郝峰的伤口,那是陆青阳临死前拼合的碎片。在血肉交融的瞬间,郝峰听见少年残留的神识在嘶吼:“师兄快毁掉敕令!他们在用星宿血养碑...” 那声音,充满了焦急与绝望,仿佛在向他传达着最后的警告。
剧痛突然从脊椎炸开,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骨髓。郝峰踉跄跪地,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膨胀,仿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操控。女童尖叫着扑过来,想要帮他,却被他周身暴走的星砂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夜冥的笑声穿透混沌,在这夜空中回荡:“感受到了吗?镇魔碑已经开始同化你的神魂。” 那笑声,充满了嘲讽与得意,仿佛在宣告着他的胜利。
沙堡废墟中,缓缓升起血色星芒。郝峰在剧痛中,勉强看清那些星砂的排列 —— 哪里是什么游戏,分明是缩小版的周天星斗大阵。女童蜷缩在阵眼位置,她发间的银铃正在疯狂地吞噬星光,那银铃仿佛变成了一个贪婪的怪物,不断地吸食着周围的能量。
“阿蘅...” 郝峰突然暴起,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斩星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劈开夜冥的幻影。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毫不犹豫地贯穿女童胸口。然而,预想中的星核并未出现,只有一团温暖的光球在他掌心跳动,光幕中浮现的,竟是阿蘅教导幼年自己的场景。那温馨的画面,与此刻的血腥与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于想起来了?” 夜冥的真身从星阵中缓缓浮现,他手中握着与女童同源的混沌契约,那契约上的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当年你为救阿蘅,将她的神识封进星砂。如今这孩子的每一粒砂,都是你亲手捏制的墓碑。”
敕令金箔突然活了过来,如同一条毒蛇,缠住郝峰的脖颈,勒出血痕。女童趁机挣脱束缚,她的眼瞳化作吞噬光线的黑洞,在她身后,二十八座星砂墓碑拔地而起,最新的那座碑文正在显现郝峰的名字,仿佛在宣告着他的命运。
“选择吧。” 夜冥的声音与三百年前初代掌门重合,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做天庭的替罪羊,还是...” 他抬手招来命魂剑雨,那无数的剑在空中闪烁着寒光,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成为新的混沌本身?”
郝峰在剑雨及身的瞬间,捏碎了青圭。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一切都静止了。他看见星砂女童正将敕令残片塞进嘴里,嘴角还沾着陆青阳的血,那画面,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与抉择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