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雪堵了来时路,朦胧风雪里的街市楼阁,显得静谧异常。
路堪言在雪中静静站了很久。
雪落长街,他那身明晃晃的黑都快被模糊进这一片白茫茫的玉尘之中。
冷风吹来,他的发丝微微翻动抖落了一些绒雪。
但他的表情和目光依然冷淡,像块没人要的塑泥找不到归宿。
“阿崽……?!”
这时顾谅在逢衣轩的阁楼上跟庄师交谈些什么,说着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往楼下的街市而去。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路堪言听到声音,循着声音愣愣抬头,眼里茫然。
“上楼来!”顾谅轻喝。
这小崽子刚刚不是跟段离他们待在一块吗?
怎么就一会儿功夫不见他就跑外面去了?
顾谅瞧他身上还落了雪,心下着急,也不知道阿崽在那里待了多久。
会不会生病?
可能因为天冷的缘故,原本热闹的街市此刻人迹稀少。
路堪言脸上泛着些不正常的薄红,望了望他,扭头就走。
“……”顾谅见他什么也不说就走得那样干脆,一时间愣住。
好像想起了什么很久远的事, 搭在窗边的双手逐渐蜷缩成拳。
直到旁边的庄师浅浅唤了他一声他才缓过神来,手上紧握拳头的力度也慢慢松懈。
顾谅笑说,“今日倒是惹庄师笑话,这小崽子被我惯坏了,玩起来也没个时间观念,在下失陪。”
“无妨,你快些看看,这天寒地冻的,身体可莫要得了寒症。”
顾谅一下阁楼在逢衣轩找半天都没找到人。
心下疑惑,一转眼就瞧见那几个小兔崽子鬼鬼祟祟地围在一块密谋着什么。
顾谅没找着阿崽,心情很不美丽。
他瞧着阿崽也不在他们当中。
那阿崽人呢?
又丢下我走了???
可崔巡的眼光却时不时的往顾谅这边瞟一下,略显心虚。
顾谅“啧”了一声,撩起白发叫他过来。
崔巡迅速躲在哥哥身后摇了摇头。
他不敢。
见他如此,顾谅直觉这几人有事瞒着他。
崔来英瞥了自家弟弟一眼,昂首挺胸,一副打算死不认账的驴样。
顾谅眸色一暗,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崔巡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没做什么……”
岐不要扯了扯嘴,这娃胆子小的,还不如直接跟顾谅说他们对路堪言做了什么呢……
这时段离掩嘴咳了两声,给崔来英使了个眼色。
崔来英一秒接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崔巡快步逃进厨房帮着准备饭菜去了。
顾谅走上前,俯视着段离,“他人呢?”
段离丝毫不慌,“侧屋的厢房里。”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段离摆了摆手,“你可别污蔑我们,他自己输了几壶酒而已。”
“……”他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带了些错愕,“多少??!”
段离觉得他大惊小怪,在他开口的时候及时捂住耳朵,眼神莫名有些鄙夷。
这人都快跟路堪言成婚一年了,也没碰过路堪言。
路堪言也没碰过他。
这俩人看着在床上就很行,结果偏要白白浪费这好资源。
段离忍不住对他们竖起大拇指,他俩是真能忍啊……
呵,别问段离是怎么知道的。
他连他们多长时间亲一次他都知道,更别说这些。
段离哼哼两声,“六壶而已,还死不了。”
“……”顾谅脑门突突的。
路堪言的酒量不怎么好,但也算不上一杯倒。
算得上两壶醉吧。
阿崽喝醉的时候老是一副呆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什么事都敢做,做完了一觉醒来没有一点印象。
路堪言醉醺醺的时候酒色也不会特别上脸。
白皙的脸蛋只单单透着一层薄薄的轻红。
看得简直要把人可爱死。
这就是为什么成婚的那天晚上顾谅给路堪言洗身子的时候笃定他压根就没有醉。
枝头生寒。
路堪言今日问段离拿丹药的时候,段离多给了他两个瓶子。
“?”路堪言皱眉,“不是只有一颗吗?”
段离近距离望了望他这清心寡欲的样子,那才叫一个含泪恨铁不成钢。
于是抬头指着他手里多出来的红瓶子,“春药。”
“……”
又指着另外一个蓝色瓶子,“壮阳的。”
“……”
段离摆摆手,“哥也不知道你俩谁上谁下,所以以防万一两种都给你备好了,他身体不好,这种事多多益善,要旺旺他的血气才行,他不主动你主动嘛。”
“……”路堪言怔怔看着他,此时的恼意远远大过羞意。
段离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无所谓,“怎么?成亲快一年了连肉都没吃过,过这么惨,还有劲在这跟哥撒气呢?”
下一秒,路堪言将那两个瓶子扔还给他后迅速转过身,声音极冷,“不需要。”
他这不温不热的态度把段离气得牙痒痒,怒其不争。
“嘿,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呢!哥在教你怎么牢牢掌控自己的男人!顾谅此人一看就是个会玩的,你要是现在不打算趁人之危先吃了他,等他以后掌握了主动权定然有你好受的。”
“……”路堪言蹙了蹙眉,门前的落雪似乎离他很近。
段离见他迟迟不应,便叹了口气,“阿言,你到底想要什么……”
路堪言心里此刻被段离的那些话激起的点点涟漪已然归于无声。
他想要什么?
除了顾谅,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这时候崔巡闹着要和崔来英他们围成一桌打马吊。
输的给钱。
他赢点儿银子有事要干。
段离收起那两个瓶子,长呼一口气转身吆喝着加入他们。
要开局的时候,路堪言突然凑上来,“我也玩。”
?
??
???
谁不知道他路堪言逢赌必输啊?
他们才离开一小会儿,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吗?
段离暗自挑眉,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微微扬唇。
崔巡奇怪地看着他,有些迟疑,“我们要赌钱的。”
“没钱。”
崔巡被他这两个字弄得气急败坏的,眼睛用力瞪着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然而威慑力不大。
几人僵持着,段离左右瞧了瞧,笑着跟崔巡提了个好法子,“不如这样,他若是输了,不用给钱,喝一壶酒如何?”
其实崔来英几人看得出来段离在跟路堪言暗暗掐架。
可转头又想到在阁楼上的顾师和庄师,猛的抖了抖肩。
想看路堪言笑话的这个想法还是太冒险。
崔来英试图商量,“这,不太好吧……?”
虽然他也挺乐意看到路堪言喝得醉醺醺的状态。
而崔巡看着路堪言的那张脸就已经怂了,“要不然还是算——”
“行。”路堪言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