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人孩子了?”顾谅靠在床头朝他们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
周麟抱着那孩子,小小的一团搂住周麟的脖子趴在他怀里也不哭也不闹。
就是挺碍眼的。
听见这话周麟差点没抱稳一个跟头栽地上去。
他嘴角抽抽,“顾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般语出惊人?”
顾谅摆摆手,“那你总得解释一下你现在抱着的这孩子是从哪来的吧?难不成是天上掉的?”
周麟面色为难,瞥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叹了口气,“顾兄,你莫要再闹我了,今早在客栈醒来遇上个脑子有病的,费了我好大劲才摆脱他,结果还没等我喘口气儿一转眼就在大街上被这孩子缠住了脚,我问他爹娘呢他也不说,周遭路人来问,我都还没说什么这孩子就哇哇哭,硬说爹爹不要他了,这弄得过路的人以为我是他爹,都逮着我骂,你说这,这不胡扯嘛……”
顾谅盯着他怀里的小孩笑得意味深长,语调转了七八个来回,“哦,这样啊……”
小孩背脊一僵,凉飕飕的感觉从头顶贯穿全身。
而周麟只顾着跟他顾兄一吐为快,完全没注意到怀里小孩的异样。
顾谅对此喜闻乐见,似乎还想添一把柴火进去。
“那估计这孩子也是个脑子有病的,反正没用,要不然扔了吧。”
小孩听见这话抱着周麟的手紧了紧,逐渐从抱着脖子变成了勒他脖子。
周麟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背,迟疑了一下,“这……不太好吧?光天化日的……”
顾谅有些难为情,“好像确实不太好……”
周麟汗流浃背,“那——”
“那就等天黑啊!”
顾谅一惊一乍的,突然大手一挥,眼睛发亮。
“说不定这孩子的爹就是那个脑子有病的,爹脑子有病估计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你舍不得扔,那不如就让我拿去卖了换些银钱,瞧瞧他那张嫩得几乎能掐出水的小脸蛋,我跟人牙子关系好,保证能卖个好价钱!”
“……”
周麟算是彻底无话可说,不忍心捂脸,“顾兄当真是极爱说笑啊……”
顾谅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我没有说笑啊,谁说我在说笑,我认真的,现在月黑风高正是做黑市买卖的好时候!”
“那个……呃……”周麟刚想说什么来着。
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晃了晃头。
怎么感觉脑袋好重……
下一瞬,周麟赫然失去重心一头栽了下去。
怀里一空,有人及时伸手托住了他的脸。
再一看,这屋里哪里还有个四五岁的孩童。
只是自己的房间凭空出现一位陌生男子顾谅免不了一阵嘲讽,“哟,这不是那个脑子有病的吗?”
“……”
那人勾唇一笑,托着周麟的脑袋,动作很轻地让其趴在桌子上。
忍不住摸了摸周麟的脸,正欲亲下去的时候,顾谅又作死般的出声。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我周叔可不是你个小豆丁能亲的。”
一听见这称呼那人蓦地脸色一沉,转身就朝顾谅边走边说,火力不甘示弱。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顾谅嘛?几天不见原来是准备回家生孩子了啊?”
“啊对,我生的就是你。”顾谅一击制胜。
“你!”
顾谅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再叹一息,“这世间的驴一天天的啥事不干,净顾着踢你脑袋了。”
那人站在床前一脸憋屈,可又拿他毫无办法。
一下子感觉他气急败坏的。
恶狠狠地上前抓住顾谅的衣襟,骂了句脏话。
“你赶紧的!之前你到底给我身上弄了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我一旦运转灵力就会变成孩童!!”
“我不知道哇。”
顾谅扯开他的手,眨了眨眼,清纯美丽的外表下有一种不明真相被冤枉的欠揍感。
“贱人!”
“我觉得这话非常没问题,你爹是个贱人,完美。”
顾谅指桑骂槐。
“……”这话反驳不了。
二人僵持一会儿,到最后那人都懒得跟顾谅耍嘴皮子功夫。
反正也赢不了。
那就直接走高速。
那人笑了一声,似乎志在必得,“你若是不能把我恢复正常,那我就赖你这里不走了,反正我也不介意跟你的小徒儿玩点——”
安州那夜,一声巨响。
正在酣睡的人们前一秒魂儿还在梦里,后一秒就被迫上天转了一圈。
张定灰头土脸从巨坑里艰难爬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被顾谅那一记重锤搞得快散架了都。
然而,坑前刚一冒头。
还没看清视野,又被人迅猛的一脚踹回坑里。
张定生无可恋。
但即使被顾谅虐到怀疑人生也要骂上一句,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谅我*你***!你等着!我迟早要宰了你!”
顾谅一身棉衾长衣,月光如水般耀于身后,侧身低眉凝视于人,眸光依稀透着股诡异的月色。
正如高处不胜寒。
他笑吟吟道,“小豆丁,我以为你只是脑子发育不良,所以才小。”
“……”张定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在他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死得毫无颜面。
“原来,你什么都小。”
“顾谅!!!”张定眼睛都气红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个人觉得,比起直接杀你,踩你脸上羞辱你,更让本人有成就感。”顾谅说话轻飘飘的。
“……”好,让他原地升天行了吧。
顾谅见他这般,笑了笑转身离开。
明月当空,张定觉得那死东西应该不在了又慢慢从坑里爬出来。
又是刚刚冒出个脑袋,定眼一瞧,就见顾谅生了堆火坐在一旁正想着什么。
忽然感觉到他的视线,顾谅笑着回望过来。
那一瞬间张定觉得自己老悲催了。
“已经半夜了!大哥!你难道不想睡觉吗?就不能放过我?!”张定再次四仰八叉地躺在坑里,生无可生。
顾谅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姿风雅,“能啊,你把刚刚在屋里威胁我的话再说一遍,我就放过你。”
张定说到底也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表面再怎么装得高深莫测也终是涉世未深。
又是一声巨响。
本来就挺深的一大坑经此一遭,肉眼可见的更深了。
安州众人今夜注定无眠。
“你聪明地告诉我,你气昂昂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此刻,顾谅周身无处不散发着如圣母般洁白无瑕的光辉。
张定气若游丝,“让我……去死……”
顾谅贼喜欢在世人面前夸大其词,“哦不,本救世主如此的舍己为人,我怎么能让你死呢!我一定会救活你,再让你改邪归——”
“顾谅?”
身后冷不防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使得顾谅的话语戛然而止。
嘴角猛地一僵。
完蛋,阿崽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路堪言见他一动不动,皱了皱眉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顾谅左思右想没有对策,只得讪讪转身,对着路堪言嘿嘿一笑,偷感极重。
“阿崽,我,我今儿遇上个缠着我不放手的人……”
路堪言急忙上前,紧张问道,“他伤着你了?”
顾谅一听便觉此话可行。
于是抱住阿崽靠他身上摇了摇头,一心要把缺德贯彻到底。
“这人太可耻了,我正教训他呢,就,一不小心忘了时辰……”
“……”
“不是故意不准时睡觉的……”
此时鼻青脸肿且无数次被顾谅踹下坑里的张定再次见识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超自然景观之后,选择了沉默。
“……”作为顾谅的手下败将,张定想说——
你令我感到恶心,极度的恶心。
路堪言顿了顿,目光怔怔落在他身后的巨坑里,眼光暗下来,“他碰你哪里了?”
“嗯?”
再一眨眼,顾谅的脸骤然完全占领了他的眼,不留一丝空隙。
路堪言的眼中只有顾谅。
“……”
“阿崽,我没让他碰我。”
路堪言默不作声。
“我有男德。”顾谅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
“……”路堪言倏然耳朵一红,下意识想推开他,“说什么胡话。”
顾谅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带去,路堪言挣脱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顾谅道,“不是说明日才回来吗?怎回来得这么早?”
路堪言道,“你很失望?”
顾谅在他掌心处厮磨,笑得极度温和,且撩人心弦,“没有,为师很高兴,只是心疼你这样来回折腾,也没能让我的阿崽睡个安心觉。”
“顾谅,我没事。”路堪言侧开目光。
他们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在明月的相伴相随下一同慢悠悠地回了家。
周麟醒来后发现屋里没人。
一时间脑袋发懵,也不太清楚在此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怎么自己就睡过去了?
孩子呢?
顾兄不会真把那孩子逮去换钱了吧?
周麟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菩萨心肠了,惹得他良心不安,觉都睡不了,还得着急忙慌地跑去人牙子的地盘寻人。
找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了连个人影儿都没寻到,他正打算再去一趟顾兄那。
走着走着,直接一脚踩空。
张定这时候刚爬出来,又被人连拉带扯地砸回坑底。
“……”他表情呆滞地望着快破晓的天。
此番来安州简直就是自作自受。
世间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宗师竟然会觉得人世无望,一蹶不振。
再一转眼,小屋里俨然是一副周麟抱着小豆丁瞪眼跟顾谅讨理的画面。
路堪言在一旁抿着嘴想说些什么。
顾谅却拉住阿崽给他使了个“别出声”的眼色。
“……”还真就没出声。
不管周麟此时说什么,顾谅都照收不误。
只是……
周叔啊,我这好心帮你把这小变态扔掉,你偏又自己捡回来,以后你们在床上是如何的腥风血雨,我就不管了。